一九八零：归程偶遇路边摊，议价得宝喜满程
吃完饭，贺礼提着刚买的五斤酱牛肉回到车上，后排的“猫咪”立刻支棱起耳朵，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油纸袋。他笑着打开车门，把牛肉递过去，看着“猫咪”大口大口嚼得欢实，才靠在驾驶座上歇了口气。此时已近下午两点，天津的日头正足，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暖融融的，他揉了揉太阳穴，想着早些返程，也好把这趟淘来的25件老物件尽快带回四合院整理。
刚发动汽车，引擎还没热透，贺礼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车旁多了个身影。他下意识熄了火，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布衫的中年妇女，正蹲在车后不远的树荫下，小心翼翼地从布包里掏出块半旧的蓝花包袱布，在地上铺平。接着，她从另一个布袋里拿出几样东西，一一摆在布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摆弄什么易碎的珍宝。
贺礼心里顿时起了兴致。这古玩城附近常有临时摆摊的散户，大多是从乡下收了些老物件，想趁着人多碰碰运气，偶尔还真能淘到不起眼的好东西。他推开车门，故意放慢脚步，装作闲逛的样子走了过去，目光先落在那片蓝花布上——三个边缘带豁口的粗瓷碗并排摆着，碗沿还沾着些没洗干净的泥土，一看就是日常用的老物件，没什么收藏价值；中间放着个巴掌大的黑釉小罐，罐身圆润，釉色沉郁，表面还带着一层自然的包浆，不像新仿的便宜货；最右边则摆着个高约二十公分的白色塔状物件，通体蒙着层灰扑扑的污渍，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没清理干净，塔身上的纹路被脏东西盖着，只能隐约看到些模糊的线条，远远看着倒像块不起眼的石头。
那妇女见有人过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局促地笑了笑，双手在衣角上反复蹭着，像是有些紧张。贺礼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目光先落在那只黑釉小罐上。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着罐身的釉面，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釉料的细腻光滑，没有半点现代仿品的粗糙感。再轻轻掂了掂，罐身比看起来要沉不少，胎体厚重紧实，是老窑口特有的质感。他又凑近罐口，仔细往里看了看，内壁隐约能看到几道细微的划痕，不像是日常使用留下的磨损，倒像是长期盛放硬物摩擦出来的痕迹。
“大姐，这罐子是您自己家的？”贺礼一边问，一边装作无意地将鼻子凑到罐口闻了闻——一股淡淡的土腥味混着若有似无的金属酸味扑面而来，这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之前跟杨教授学鉴定时，老教授特意讲过，长期盛放金属的容器，内壁会吸附金属离子，即便清洗干净，也会留下淡淡的酸气，尤其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物件，这种气味会更明显。看这罐子的釉色和器型，贺礼心里已经有了判断，这应该是明代晚期民窑烧制的精品，绝非普通人家装杂物的罐子，单论这品相，在潘家园至少能卖到三百块以上，要是遇到懂行的藏家，价格还能再高些。
妇女听到问话，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双手绞在一起，小声说：“是……是俺家老宅子翻修时，从地下挖出来的，俺男人说这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以前好像是空的，具体装过啥，俺也不清楚。”
贺礼没戳破她的话，只是笑了笑，伸手拿起旁边的白色塔状物件。入手瞬间，他就觉得不对——别看这物件表面脏兮兮的，摸起来却格外温润细腻，没有泥土的粗糙感，反而带着种类似玉石却更厚重的密度，沉甸甸的却不压手。他用指尖轻轻蹭了蹭表面的污渍，露出一小块洁白的底色，那质感既非瓷也非玉，倒像是传说中稀罕的象牙！
贺礼强压着心头的激动，用指甲盖小心地抠掉塔身上几处较厚的泥垢，原本模糊的纹路渐渐显露出来——是缠枝莲的图案，花瓣的边缘圆润流畅，线条刻画得细腻入微，没有半点生涩感，显然出自老手艺人之手。再往下看，塔基的位置还刻着几行细小的文字，字体古怪却工整，像是梵文，只是大部分还被污渍盖着，看不清全貌。他又轻轻转动塔身，借着树荫下的光线观察，污渍覆盖的地方能隐约看到自然的磨损痕迹，绝非人工做旧能仿出来的，这分明是件有年头的老物件。
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上辈子在古玩圈摸爬滚打多年，虽没亲手碰过象牙物件，却也在博物馆见过不少，眼前这尊小塔的质感和工艺，大概率是清代中期的象牙雕刻精品。且不说象牙本身的价值，单看这雕刻工艺，就绝非普通匠人能完成的，塔身上的梵文和缠枝莲图案，说不定是当时寺庙或贵族供奉的摆件，这样的物件，在如今的市场上根本见不到，要是清理干净请杨教授鉴定，价值恐怕要远超这趟淘到的所有宝贝。
贺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随意些，将小塔轻轻放回布上，又指了指黑釉小罐，问道：“大姐，这罐子和这个‘小塔’，你打算一起卖多少钱？那几个碗看着都是豁口的，我也用不上，就不跟你要了。”
妇女听到这话，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她蹲下身，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声说：“俺男人出门前跟俺说，这俩是从老地下挖出来的，肯定是好东西，少一千块不卖。他还说，要是遇到真心想买的，那几个碗可以白送，权当添头。”
“一千块？”贺礼故意皱起眉头，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大姐，这价格也太高了。你看这罐子，看着就是普通的黑陶罐，也没什么花纹，我买回去顶多当个笔筒；这个‘小塔’呢，脏成这样，我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说不定就是个瓷的，清理不好还容易坏。我买回去就是图个新鲜，当个摆设看看，一千块实在太贵了，超出我的预算了。”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站起身，做出要走的样子。那妇女见状，连忙伸手拦住他，急着说：“小伙子，你别着急走啊，价格咱们还能再商量嘛。你说，你能给多少？”
贺礼见她松了口，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依旧绷着，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姐，我也是真心想买，你要是诚心想卖，我给你六百八十块。这已经是我能出的最高价格了，多一分我都不添了——你想啊，我来回开车的油钱、吃饭的钱，再加上这六百八，这趟出来的花销可不小了，而且这‘小塔’还得费劲清理，值不值还不一定呢。”
妇女听到“六百八十块”这个数，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还是有些犹豫。她低头看了看地上蒙着灰的两件物件，又抬头看了看贺礼，嘴里小声嘀咕着：“俺男人说最少也得要八百……六百八是不是太少了点？这‘小塔’看着可是实心的，不轻呢。”
“大姐，我这已经很实在了，”贺礼语气坚定，却又带着几分诚恳，“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古玩城里问问，像这样没清理、没鉴定的物件，根本卖不上高价。我也是看你这物件透着股老气，才愿意出这个价。你要是觉得不行，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再去别处逛逛了。”说完，他作势就要转身往车上走。
“哎，等一下！”妇女连忙喊住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行，六百八就六百八！俺看你也是个实在人，这东西卖给你，俺也放心，省得再蹲这儿晒着了。”
贺礼心里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连忙从包里掏出钱来。他数了六张一百的，又数了八张十块的，仔细核对了一遍，才递到妇女手里。妇女接过钱，反复数了三遍，确认没错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黑釉小罐和白色塔状物件用蓝花布包好，双手递给他。贺礼接过布包时，能明显感觉到小塔表面的污渍蹭到了手上，他却毫不在意，只觉得这重量里藏着意外的惊喜。
他道了声谢，转身快步走回车上，先把布包小心地放在副驾驶座下——特意避开容易蹭掉污渍的地方，又检查了一遍车门是否锁好，才发动汽车。他刻意放慢了车速，装作只是普通返程的样子，生怕太过急切引来旁人的注意——毕竟这象牙塔看着不起眼，一旦清理干净露出真面目，难免会让人起贪念，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车子缓缓驶出古玩城附近的街区，穿过几条热闹的小巷，渐渐远离了市区。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两旁的建筑也从整齐的洋楼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再往后，连平房也少见了，只剩下连片的麦田，风吹过麦浪，泛起层层绿色的涟漪，看着格外舒心。
开出天津市区大约二十分钟后，贺礼见四周空旷无人，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便慢慢将车停在路边的一棵老槐树下。树荫浓密，正好挡住刺眼的阳光，他熄了火，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拿出来，放在腿上慢慢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只黑釉小罐，在树荫下，罐身的釉色显得更加沉郁，用手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咚咚”声，音质浑厚，没有半点杂音，这正是老窑瓷器特有的声音。他又拿起那座白色塔状物件，指尖轻轻拂过表面的污渍，心里满是期待——等回到京城，找块软布仔细清理干净，这尊象牙塔说不定会露出更惊艳的模样。他把两件宝贝轻轻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次天津之行，原本以为淘到25件老物件已经是不小的收获，没成想临走前还能遇到这样的“漏”。这黑釉小罐和蒙尘的象牙塔，随便一件的价值都远超那25件物件的总和。他摸了摸后排“猫咪”的头，笑着说：“咱们这次可是满载而归了，回去先把这‘小塔’洗干净，再让杨教授好好看看，说不定还能知道它的来历呢。”
“猫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蹭了蹭他的手，发出温顺的呼噜声。贺礼重新发动汽车，桑塔纳缓缓驶上土路，朝着京城的方向开去。车窗外的麦田不断向后倒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他的心情格外舒畅，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回到四合院，要找块细软的丝绸布，一点一点把象牙塔上的污渍清理干净，让这件被尘土掩盖的宝贝，重新露出它该有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