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转头看她，目光相接。
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视线，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尚未完全消散的痛楚，有逐渐回归的温情，更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疲惫与释然。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阳光暖暖地洒在两人身上，雪早已融化，枝头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虽然心上的伤痕尚未完全愈合，信任的重建也仍需时日，但坚冰已然解冻，春水开始潺潺流动。
他们都知道，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至少此刻，他们愿意牵着彼此的手，为了孩子，也为了曾经那份深植于心的感情，试着重新走下去。
和好，不是一个瞬间的动作，而是一个缓慢浸润、彼此靠近的过程。
他们，正在这条路上。
时光荏苒，转眼杨雪霁的孕期已过五月，腹部隆起得愈发明显，行动间已显笨拙，但气色却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轻愁，终于被一种平和安宁的光彩所取代。
宇文成都的变化更是显而易见。
他不再刻意回避主院，甚至将大部分不太紧急的文书都挪回了主院的外间处理。
他依旧忙碌，但总会掐着时间，在她午睡醒来或晚膳前回来陪她。
他会自然而然地扶着她散步，手臂稳健有力，成为她最安心的倚靠。
夜里，他也重新宿回了主屋，虽然起初两人之间还隔着一点距离，但渐渐的，那点距离在睡梦中被无形地消弭，他会下意识地将她揽入怀中，用体温温暖她因孕期而容易发凉的手脚。
这一日，宇文成都提前回府，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锦盒。
他走进内室，见杨雪霁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本诗卷，阳光透过窗纱，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安静美好。
宸儿则在厚厚的地毯上，专心地摆弄着宇文成都给他做的小木马。
看到父亲回来，宸儿立刻丢下玩具，张开小手蹒跚着扑过来，口齿不清地喊着：“爹爹！”
宇文成都冷硬的眉眼瞬间柔和得像化开的春水。
他弯腰一把将儿子抱起，高高举起，引得宸儿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温馨的一幕，让杨雪霁也不禁莞尔。
逗弄了儿子一会儿，宇文成都才抱着他走到榻边坐下，将手中的锦盒递给杨雪霁：“今日路过玲珑阁，见这安神香味道清雅，据说对孕妇睡眠有益，便带了些回来。你试试看是否喜欢。”
杨雪霁接过，打开盒盖，一股淡淡的、带着些许药草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她心中暖流淌过，抬头看向他，眼中波光流转，带着真切的笑意：“谢谢夫君，这香味我很喜欢。”
她的笑容纯粹而温暖，不再有丝毫勉强和小心翼翼，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段毫无隔阂的时光。
宇文成都看着她如花的笑靥，心中那片最后的冰原也彻底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满足感。
他伸出手，不是去接锦盒，而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
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习武之人的粗糙，却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雪霁，”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郑重，“过去的事……是我太过固执，让你受委屈了。”
杨雪霁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反手握住他的大手，声音轻柔却坚定：“不，夫君，是我不好。我不该瞒你，不该……不够信你。那些日子，我也很煎熬。”
“都过去了。”宇文成都打断她，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着，仿佛要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痕，“往后，我们之间，再无秘密，再无猜忌。无论发生何事，你我夫妻一体，共同面对。可好？”
“夫妻一体，共同面对。”杨雪霁重复着这八个字，眼圈微微发红，重重地点头，“好！”
这一刻，所有的心结彻底解开。信任的桥梁在废墟上被重新搭建，反而比以往更加坚固。
他们彼此都深知对方曾经的痛苦和挣扎，也因此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解。
自这天起，两人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与默契状态。
宇文成都甚至会主动与她谈起一些朝中不涉机要的趣事，或是自己对某些军政的见解，并非寻求意见，而是一种分享。
杨雪霁则安心做一个倾听者，偶尔发表一些温和的看法，更多的是给予他理解和支持的眼神。
闲暇时，宇文成都最大的乐趣便是陪着杨雪霁，感受胎动。
他会将耳朵贴在她隆起的肚皮上，仔细聆听里面的动静，然后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内容从“要乖，不许闹你母亲”到“爹爹给你准备了小木剑”，幼稚又认真，每每逗得杨雪霁笑倒在他怀里。
他也开始兴致勃勃地参与准备婴儿的一切用品，甚至比杨雪霁还要挑剔。
挑选布料要最柔软的，玩具要边角圆润的，连奶娘都要反复考察品性。
那份笨拙又细致的认真，让杨雪霁看在眼里，甜在心头。
这一晚，月色如水。
杨雪霁沐浴后，宇文成都亲自用柔软的布巾为她绞干长发，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烛光下，她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开，衬得她肌肤胜雪，因孕期而更显丰腴的身段散发着母性的柔美光辉。
宇文成都看着她，眼神深邃，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恋和疼惜。
他放下布巾，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低声道：“雪霁，遇上你，是我宇文成都此生最大的幸运。”
杨雪霁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
她转过身，主动吻上他的唇，这个吻不再有之前的试探和不安，只有全然的爱意与交付。
“心悦君兮，君已知。”她在他的唇边，轻声呢喃，诉说着最古老也最真挚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