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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和三年(883年)正月,钱镠正式升任镇海军节度副使、知节度事,实际节制苏、湖、润、常四州,宣歙三州亦在其势力影响之下。唯有董昌据杭州、睦州独立,钱镠也不想逼迫这个“好大哥”伏低做小,大家默认彼此的势力范围。然节度使周宝虽已失势,却仍如泥菩萨般被供在润州节度使府中。为名正言顺地发号施令,避免以往以苏州刺史身份行文时面临的尴尬,钱镠果断将镇海军节度使府的治所迁至苏州——这座他经营多年、根基深厚的根据地。自此,七州政务公文皆往来行文于苏州,钱镠以节度副使、知节度事的身份总揽大权,政令畅通无阻。

首先发布的政令就是对节度使府上层结构进行调整:

任命屠环智为行军司马,总揽所有军事训练、作战及后勤事宜。

陈策为长史,总揽所有财政、民政、司法及日常行政事务。

任命沈崧、刘杞为节度判官,为幕府之佐贰,赞划机务,通管军政要事。沈崧侧重协理兵马调遣、军情咨议;刘杞侧重度支会计、财赋统筹。凡府中庶务,皆需此二人参决稽核,呈报施行。

任命周繇为掌书记。专司节府翰墨,主理一切章、表、书、奏、檄文之属。机要文书,皆出尔手,务须辞理切当,慎密毋泄。

任命罗隐为观察支使,专职文书案牍之稽核管理,辅佐掌书记厘清文书往来,归档存录;并巡行属县,传达教令,观风问俗,具实以闻。

任命陆仁璋为推官,掌刑名按劾之事,主理狱讼,纠察非违,裁决军民词状。

任命王洪为支使,主管对外贸易、市舶互易及迎送藩商使客诸事。兼理与通商相关之仓廪、物资供应,以阜财用。

任命罗伏为营田使兼税催勘使,专督营田垦辟、水利兴修之事,并负责催征夏秋两税。

镇海军辖下数州,经历战乱和权力更迭,吏治亟待整顿。钱镠重新任命各州刺史,既要保证忠诚,也要考虑能力和地方稳定。

苏州:作为钱镠起家的根本之地,地位特殊,需绝对心腹坐镇。他任命其弟钱锜为苏州刺史,全面负责这座财富中心的治理与后勤保障。

润州:新得的节度使治所,直面江北强邻,战略地位至关重要。钱镠任命心腹将领、的武勇中军指挥使成及兼任润州长史,其首要任务是加固城防,安抚民众,并密切关注扬州动向。

常州:地处腹心,连接苏润。任命长期追随自己、稳重可靠的武勇右军指挥使为常州刺史王荣,并配备长史负责日常工作,主要负责恢复生产,维持地方安宁。

湖州:原刺史周逵已年过六旬,且在董昌-钱镠体系中原先地位特殊。钱镠处理得颇为得体,他亲自拜会周逵,充分肯定其多年治理湖州的功劳,以“年高德劭,宜加优养”为由,请其卸任刺史之职,转而聘为镇海军节度使府高级顾问,参赞军事政务,尊崇其位而实收其权。周逵亦知时务,欣然接受。随后,钱镠提拔了 与周繇同为“咸通十哲”咸通十哲的原江宁丞(已经六十了,当几年又可以和周逵一起当顾问了)许棠出任湖州刺史。

通过这一系列任命,钱镠迅速将苏、润、常、湖四州的行政大权牢牢抓在自己集团的核心成员手中,建立了稳固的统治基础。

安排完这些官职之后钱镠发现自己手下的人手又不够用了,于是,钱镠与心腹商议,周繇首先进言:“使君现已节制七州之地(内部谈话可以算上宣歙地区),然欲成大事,非独恃兵甲之利。当广开贤路,招纳天下英才。”

陆仁璋附和道:“周书记所言极是。今中原大乱,贤能之士四处漂泊,正是招贤纳士良机。”

钱镠颔首:“二位所言,正合我意。即刻起草招贤榜文,布告天下:凡文武之才,或有一技之长者,不论出身,不计南北,皆可来投。若能安邦定国,必当重用!”

陈璋补充道:“还应派人暗访那些尚未被各方势力重视的才俊。乱世之中,常有高人隐于市井。”

正月十五日,一份震动江南的《招贤榜》从苏州发出,快马分送各地:

“镇海军节度副使、知节度事钱镠,谨以诚心布告天下:今唐祚中微,四海鼎沸,镠受命镇守东南,欲安黎庶,需贤才辅弼。凡通经史、明吏治、晓兵机、精技艺者,不论士庶,不计南北,皆可来投。若能安邦定国,必当虚位以待;若有一技之长,亦当量才录用。东南之地,沃野千里,正待英才共治。诸君若至,必当推心置腹,共图大业!”

......

二月的青州城外,积雪初融,官道泥泞不堪。

一辆破旧的牛车陷在泥泞中,车夫拼命鞭打老牛,却无济于事。车内走下一人,约莫四十年纪,青衫已洗得发白,却掩不住一身书卷气。他试着推车,反而溅了一身泥点。

此时,一队骑兵从南面飞驰而来,见道路被阻,为首的骑士勒马喝道:“何人在此阻路?”

青衣文人忙拱手致歉:“牛车陷泥,实在抱歉,这就让路。”

骑士却注意到他异于常人的气质,下马问道:“先生可是读书人?欲往何处?”

“在下皮日休,原想入平卢谋个生计,看来连城门都难进了。”文人苦笑道(其实是躲麻烦来了,因为他给黄巢当过幕僚)。

那骑士眼睛一亮:“可是襄阳皮日休先生?曾作《忧赋》《河桥赋》的皮先生?”

皮日休略显惊讶:“将军如何得知?”

骑士大笑:“真是天意!我乃镇海军信使,正奉钱镠副使之命,寻访中原才俊。钱公招贤令中特意提到先生大名!”说罢从行囊中取出一卷文书,“这是钱公亲拟的招贤令,请先生过目。”

皮日休接过细读,眼中渐露光彩:“钱公真如此承诺?”

“钱公言出必行!屠环智、王荒等将军原本都是贫寒出身,如今皆是一方大将。若先生有意,我可护送先生南下杭州,一路食宿全由镇海军承担。”

皮日休望着远处的青州城墙,想起这些年的颠沛流离,长叹一声:“天下纷扰,能得明主而事之,实为幸事。那就劳烦将军了。”

......

同一时节,越州鉴湖旁的小村里,一位老者正在茅屋前教授村童读书。

村口忽然来了几位锦衣骑士,村民纷纷躲避。为首的骑士下马询问:“请问林无隐先生可在此处?”

老者抬头,神色平静:“诸位找林无隐何事?”

骑士恭敬行礼:“奉杭州钱副使之命,特来请先生出山。”说罢递上招贤令与钱镠亲笔信。

老者仔细阅毕,沉吟片刻:“老朽隐居多年,早已不问世事。钱公美意,心领了。”

骑士不慌不忙:“钱公特意嘱咐,若先生不愿出山,也不必强求。只是钱公说,他曾读先生《治水策》,深感佩服。如今两浙水患频仍,百姓流离,若得先生指点治水之策,必能造福万民。”

林无隐闻言神色微动:“钱公读过《治水策》?那是我二十年前的旧作了。”

“钱公说,好书不厌百回读。他还说,先生在《治水策》中提出的‘疏导为主,堵防为辅’之论,实乃治水真谛。”

林无隐长叹一声:“不想世间还有人记得此书。钱公既为百姓计,老朽愿往苏州一见。”

......

三月春深,苏州城内吴仁璧宅邸前,却是另一番景象。

“吴公,这已是第三批来说项的了。兄长确是诚心相邀啊,还请莫要拒绝。”苏州刺史钱锜为了大哥的事业亲自登门劝说道。

吴仁璧神色淡然:“多谢使君美意,只是在下才疏学浅,恐负钱公厚望。”

刺史压低声音:“吴公何必推辞?我家兄长有意设立‘学士院’,广纳文人墨客,编纂典籍,记录时事。若吴公前往,必为院首。”

吴仁璧微微一笑:“编纂典籍确是雅事。然在下更想知道,钱公如何看待如今文人竞相投靠藩镇的现象?”

这时,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文人投靠藩镇,非为私利,实为救民于水火也。”

钱镠一身便服,仅带两名随从,大步走入庭中。吴仁璧忙起身相迎。

“钱公何以亲临?”吴仁璧问道。

钱镠拱手还礼:“良驹不应困于厩,贤士不应老于野。我三遣来使,皆未能请动先生,只好亲自前来。”

吴仁璧请钱镠入座:“钱公厚爱,在下愧不敢当。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指教。”

“先生请讲。”

“当今乱世,各镇节度使招贤纳士,多为增强实力,争夺地盘。钱公招贤,又有何不同?”

钱镠正色道:“问得好!我招贤纳士,确为增强实力,但不仅仅为争夺地盘。尝闻‘民为邦本’,我招贤士,一为善治地方,使百姓安居;二为培育人才,使文明不坠;三为积蓄力量,以待天时。”

“以待天时?”吴仁璧眼中闪过精光。

“天下大乱,终须有人重归一统。我钱镠不敢妄自称尊,但愿保境安民,存续文化,以待真龙天子出世。”钱镠语气诚恳,“若先生愿往,我不仅以宾礼相待,更愿听先生直言进谏,共商大计。”

吴仁璧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钱公既有此心,在下愿效绵薄之力。”

......

四月杭州,镇海军节度使府邸格外热闹。

钱镠为新至的贤士举行盛大欢迎宴。皮日休、林无隐、吴仁璧等数十位新招贤士与镇海军原有文武济济一堂。

宴至酣处,钱镠举杯起身:“今日得诸位贤士相助,实乃钱某之幸,镇海军之幸,浙西百姓之幸!请满饮此杯,自此同心协力,共图大业!”

众人举杯共饮,气氛热烈。

皮日休即席赋诗:“吴越春风起,招贤纳士时。才俊四方至,共筑太平基。”

满堂喝彩声中,钱镠当席任命皮日休为杭州刺史,筹建学士院,由吴仁璧主持,负责文书典籍;新建革新司,由林无隐主持,研究民生改良。

众人齐赞钱副使思虑周详,各尽其才,必能大展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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