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上的泥水是裹着碎石的暗流——林薇、沈知远和阿禾的马车刚驶离桃溪村不远，就被山洪冲刷后的烂泥路困住，车轮陷在半尺深的泥浆里，溅起的泥点混着碎枣核，把车帘打得噼啪作响。夜色里，远处的山峦轮廓模糊，只有洪水冲刷山石的“轰隆”声震耳欲聋，偶尔还能听到山上滚落石块的闷响，让人心里发紧。
“不能再坐车了，步行进山！” 阿禾跳下车，电石灯的光扫过前方的路——泥泞中布满深浅不一的沟壑，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洪水漫过的痕迹，湿滑得根本无法行车。沈知远背起沉甸甸的诊疗包，里面装满了多西环素、甲硝唑和止血药，还有几卷无菌纱布和应急的静脉输液器：“得快点，被困的村民又饿又伤，还可能带着耐药病菌，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山里走，泥浆没过脚踝，冰冷刺骨，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救命……有没有人啊……” 阿禾赶紧举起电石灯，光线下能看到一片被山洪冲垮的桃林，几棵歪倒的桃树下面，压着几个蜷缩的人影。
“在这里！” 林薇大喊着冲过去，和沈知远一起搬开压在村民身上的桃树枝。被压在最下面的是个中年汉子，左腿被树枝砸破，鲜血混着泥浆往下淌，额头烫得吓人，嘴里还不停咳嗽，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先止血！” 沈知远掏出止血带，缠在汉子的大腿根部，“这带子能暂时拦住血，就像关住水管的阀门，避免失血过多。” 林薇则用无菌纱布蘸着随身携带的生理盐水，小心翼翼地清洗伤口：“得把伤口里的泥和碎石冲干净，不然会发炎，还可能感染耐药病菌。”
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说：“俺们……俺们在山坳里……还有十几个人……有老人和娃……都发着烧……” 阿禾立刻说：“知远，你留下照顾他，处理伤口、喂药；林薇，跟我去山坳救人！” 沈知远点点头，从诊疗包里翻出多西环素和甲硝唑：“大哥，这两种药一起吃，是专门对付‘变顽固的虫子’（耐药菌）的，吃了能杀病菌，退烧快。” 他又拿出口服补液盐：“再喝点这个‘营养盐水’，补补力气，不然身体扛不住。”
跟着汉子指的方向，林薇和阿禾在山坳里找到了被困的村民——十几个人蜷缩在一块相对干燥的岩石下，个个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泥污，有的抱着受伤的胳膊，有的捂着肚子，几个小孩趴在大人怀里，烧得迷迷糊糊。最让人揪心的是个老太太，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嘴角还挂着血沫，旁边的妇人哭着说：“俺娘刚才咳血了，还拉了血便，现在连气都快喘不上了！”
阿禾赶紧蹲下来，用听诊器听老太太的肺：“双肺满是湿啰音，是耐药菌感染引发的重症肺炎，还合并消化道出血！” 林薇则拿出简易血氧仪，夹在老太太的手指上，屏幕跳了几下，停在75%：“重度低氧血症！得立刻吸氧，再止血抗感染！” 她从诊疗包里翻出便携式氧气袋（阿禾特意带的应急设备），插上吸氧管，放在老太太的鼻前：“大娘，吸点氧，就像给肺里灌了新鲜空气，一会儿就能喘匀气了。”
旁边的村民们都看呆了，个年轻媳妇小声问：“这袋子里装的是啥？真能让人不喘气？” 林薇一边给老太太喂止血敏和甲硝唑，一边解释：“这里面是高浓度的氧气，咱们平时呼吸的空气里氧气少，大娘现在肺里感染严重，吸点纯氧能帮她撑住，就像给快熄灭的火苗添柴一样。” 阿禾则给其他患者测体温、喂药，还不忘叮嘱：“大家都把这两种药吃了，不管发不发烧，都得预防耐药菌感染；伤口破了的，跟我说，我来消毒包扎。”
村民们都很听话，一个个排队吃药、处理伤口。个小男孩烧得脸蛋通红，却还是懂事地递给林薇一块烤得焦黑的桃干：“大夫姐姐，你吃，俺藏的，不脏。” 林薇接过桃干，心里暖烘烘的，笑着说：“谢谢小弟弟，姐姐不吃，你吃了补力气，病好得快。” 小男孩摇摇头，把桃干塞进她手里：“俺娘说，好人要吃好东西，你是救俺们的好人。”
就在这时，山上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滚了下来，落在离山坳不远的地方，溅起一片泥浆。“不好！山体滑坡了！” 阿禾大喊着，“大家快往东边的开阔地跑，这里不安全！” 村民们吓得脸色惨白，互相搀扶着往东边跑。林薇和阿禾轮流背着老太太，沈知远则牵着几个小孩，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人群转移。
好不容易跑到开阔地，天已经蒙蒙亮了。沈知远赶紧给老太太复查血氧，已经升到83%：“有效果！氧气没白吸，止血药也起作用了，不咳血了。” 林薇松了口气，刚要说话，就看到个村民突然捂住肚子蹲在地上，痛苦地哼了起来：“肚疼……俺也拉血便了……” 阿禾赶紧跑过去，检查了一下：“是耐药菌引发的肠道感染，得加大止血药剂量，再补点液体。” 他从诊疗包里翻出静脉输液器，给村民扎上针，输上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这是‘补水补力气的针’，能帮你顶住，别让脱水加重。”
太阳慢慢爬上山头，驱散了晨雾。桃溪村的村民们也赶来了，是桃溪伯带着人，扛着粮食、饮用水和急救物资：“俺们听说你们进山救人，就组织了村里的壮丁，带着东西来支援！” 桃溪伯放下肩上的粮食袋，指着身后的村民：“俺们还抬了担架，能把受伤的村民抬回村里治疗。” 林薇高兴极了：“太好了！有担架就方便了，受伤的和病重的村民都能安全回去。”
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把病重的老太太和受伤的汉子抬上担架，其他村民则互相搀扶着，跟着桃溪伯往山下走。路上，桃溪伯给林薇递来一碗热粥：“快喝点，从昨晚到现在没吃东西，哪有力气赶路。” 他叹了口气，又说：“俺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病，也从没见过你们这样拼命的大夫，真是多亏了你们。” 林薇喝着热粥，笑着说：“大爷，咱们都是为了活命，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回到桃溪村时，村里已经搭建好了临时的重症监护棚，阿禾的学徒们正在给新回来的患者做检查、喂药。沈知远把老太太安置在棚里，继续给她吸氧、输液：“再观察一天，要是血氧能稳定在90%以上，就能撤掉氧气袋了。” 林薇则在给拉血便的村民喂益生菌和山药粥：“益生菌是‘肠道守护者’，能帮着打败耐药菌，山药粥能养肠子，帮着修复肠黏膜，两者一起吃，好得快。”
中午时分，县城医馆的药也送到了，是更强效的抗生素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钠。阿禾拿着药，对林薇和沈知远说：“这药是‘耐药菌的克星’，能对付多种耐药病菌，咱们给重症患者用，尽快控制感染。” 沈知远点点头，立刻给老太太和咳血的村民换上新药：“这药得静脉注射，吸收快，杀菌效果强，就是有点贵，还好医馆库存充足。”
村民们这时都主动过来帮忙，有的给患者喂粥，有的给患者擦身子，还有的去山里采摘新鲜的山药和草药，按林薇教的方法熬粥、煮水。个老汉提着一筐新鲜的羊血跑过来：“大夫，俺刚杀的羊，煮了羊血汤，给重症患者补补身子，你说过羊血能清‘碎红球’。” 林薇笑着说：“大爷，您太有心了，羊血汤配新药，效果更好，能帮患者们尽快恢复。”
到了下午，大部分患者的病情都稳定了，高烧的患者体温基本降到38c以下，便血的情况也明显缓解，老太太的血氧已经稳定在92%，能睁开眼睛说话了：“谢谢……谢谢你们……救了俺的命……” 林薇握着老太太的手：“大娘，不用谢，您好好养病，很快就能康复了。” 旁边的村民们都露出了笑容，个中年汉子说：“等病好了，俺们给你们立块碑，刻上‘神医救世’，让子孙后代都记得你们的恩情！”
就在大家以为情况会越来越好时，阿禾的学徒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检测报告：“阿禾先生！不好了！有三个重症患者的病菌又变异了，对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钠也有耐药性，而且他们的肾功能指标持续升高，出现了急性肾衰！” 林薇心里一沉，接过报告看了看：“双重耐药？还引发了急性肾衰？这病菌也太顽固了！” 沈知远皱起眉：“急性肾衰意味着肾没法排毒了，得尽快做血液透析，不然毒素在体内堆积，会危及生命！”
“血液透析？” 桃溪伯愣住了，“那是啥东西？俺们村里可没有这玩意儿。” 阿禾叹了口气，解释道：“血液透析就像给血液装了个‘过滤器’，把血液里的毒素和多余的水分排出去，帮肾分担工作，等肾恢复了就能不用了。可现在山里条件有限，根本没法做透析。” 林薇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有了！咱们可以用‘腹膜透析’的简易方法，用村民家里的陶罐和无菌纱布，临时做个透析装置，虽然效果不如专业设备，但能应急！”
沈知远点点头：“这是个办法！腹膜透析是利用腹腔里的腹膜当‘过滤器’，注入透析液，再把有毒的液体放出来，相对简单，适合野外应急。” 桃溪伯立刻说：“俺这就去收集陶罐，再让村民们把纱布煮了消毒！” 村民们也都行动起来，有的找陶罐，有的烧开水煮纱布，有的帮忙搭建临时的透析棚，大家都憋着一股劲，想帮患者们渡过难关。
夜色慢慢降临，临时透析棚搭建好了。林薇和沈知远小心翼翼地给重症患者做腹膜透析，阿禾则在旁边监测生命体征：“血压稳定，心率正常，透析液里已经排出了不少毒素！” 患者们的脸色渐渐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惨白，呼吸也平稳了许多。林薇坐在棚外，翻开《治痹手记》，在“山洪后双重耐药菌感染合并急性肾衰”那页写下：
“核心处理方案：
1. 抗感染：换用哌拉西林钠他唑巴坦钠+替加环素联合用药，应对双重耐药菌，避免单一用药导致耐药性加重；
2. 急性肾衰：简易腹膜透析（无菌陶罐+煮消毒纱布+生理盐水+葡萄糖透析液），每日3次，每次500ml，排出毒素和多余水分；
3. 对症支持：持续吸氧（重度低氧者），静脉注射止血敏+口服云南白药止血，口服补液盐+羊血汤+山药粥补充营养和电解质；
4. 伤口处理：彻底清洗伤口（生理盐水+过氧化氢），无菌纱布包扎，定期换药，预防继发感染；
5. 防控措施：所有患者集中隔离，排泄物用石灰掩埋，救援人员和村民勤洗手，饮用水严格烧开后饮用。”
旁边贴了片带着露水的桃叶，还画了个简易的腹膜透析示意图，标注“腹腔透析液进-毒素出=救肾应急”。
沈知远走过来，递给林薇一碗热羊血汤：“快喝点，做了一下午透析，肯定累坏了。” 林薇接过汤，看着棚里渐渐平稳的患者，还有外面忙碌的村民，心里感慨万千：“没想到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咱们也能做透析，真是多亏了村民们的帮忙。” 沈知远笑了笑：“只要咱们不放弃，办法总比困难多。你看，村民们都信任咱们，咱们更不能让他们失望。”
就在这时，桃溪伯突然跑进来，脸色凝重：“大夫！不好了！山下传来消息，说桃溪的下游还有几个小村庄，那里的村民也出现了发烧、拉血便的症状，而且因为山洪冲断了路，消息传得晚，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患者病重了！” 阿禾立刻站起来：“看来耐药菌已经顺着水流扩散到下游了！林薇、知远，你们留在这里稳住重症患者，继续做透析；我带着学徒和部分药物，先去下游的村庄看看，尽快控制疫情！”
林薇放下汤碗，拿起诊疗包：“我跟你一起去！这里有沈知远和村民们帮忙，能应付；下游的村庄情况不明，多个人多份力，还能帮着做透析、处理重症患者。” 沈知远也站起来：“我也去！透析已经走上正轨，让学徒们照着咱们教的方法做就行，下游的患者更需要咱们。” 桃溪伯赶紧说：“你们放心去！这里俺们会按你说的做，按时给患者透析、喂药、换药，绝不会出岔子！”
三人跳上村民们修好的马车，往山下赶。马车驶离桃溪村时，村民们都站在路边挥手，有的还提着装满食物和水的包裹，往马车上塞：“大夫，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薇回头看向村里，临时透析棚的火光还在亮着，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下游的村民能平安，希望这次的双重耐药菌感染能尽快控制住。
夜色里，马车在渐渐平整的路上行驶，远处的桃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下游村庄的方向越来越近。林薇握着沈知远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是双重耐药菌还是山洪后的绝境，不管是重症患者还是下游的村民，他们都要一起面对，一起守护这些信任他们的人。而下游村庄的未知疫情、病重的患者，还有可能继续变异的耐药病菌，正等着他们去解开新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