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琦抓住的人可谓是十分关键,于是当日,县衙的大门再一次被叩响了。
老爷子得了消息,早已赶来候着,刘县令见到了老爷子,只觉额角一跳一跳地抽着疼。
孟琦带着绑得结结实实的杨家下人,在衙役的引领下踏入县衙大门。
县衙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这是什么人,怎么被小掌柜绑来了?”
“听说是小掌柜抓到的,怕是扰了小掌柜的生意。”
“嘘,别乱说,等着看吧。”
孟琦神色镇定,步履从容。
杨家那下人则被五花大绑,脸上满是惶恐,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声。
刘县令此时方才到来,心中虽有些头痛,但面上不显,整了整官袍,端坐在堂上。
堂下衙役们则分列两侧,手持水火棍,肃穆威严。
“升堂——”
“威——武——”
堂下百姓纷纷噤声,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堂上。刘县令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为何绑人上堂?”
这等场合,自然不适合孟琦一个小姑娘出面,于是老爷子出面,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朗声道:“草民苏砚安,乃是金菊巷萃香饮庐和孟家小食摊的东家,今日绑来之人,乃是滋扰我家生意之人。”
“这几日频频有人在我这铺子内寻衅并滋扰店内伙计和顾客,此人腰配杨家家牌,涉嫌勾结杨家,雇人扰乱市集,毁我生意,特来请大人明察。”
杨家?
刘县令眉头微皱,目光落在被绑的杨家下人身上,这一瞥却瞥见了一张有些面熟的脸。
刘县令细细打量了几遍,面色一僵——这不是钱老爷那夫人杨氏的那个杨家吗?
而这人,正是杨家的二管家杨全,之前因为杨家家主的儿子于差事上不甚上心,还被老爷子拿住了把柄,回去反思了半年呢。
当时这杨全便曾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说尽了好话。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当差了,这杨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刘县令头大归头大,但还是示意衙役取下他口中的布条。
杨全一得自由,立刻跪地磕头,哭喊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只是路过,就被这家下人莫名绑了来,还硬是污蔑小人扰了他家生意!”
见杨全不认,刘县令更为头痛。
一个杨家其实倒还好说,只是不知此事背后会否有钱家的手笔?
听说前阵子钱家的小少爷还与那饮子铺起了摩擦,也不知这两件事之间有无关联。
再看另一边的苏老爷子,刘县令眉头皱得更紧了,之前与苏老爷子打过交道之后,他专程查了一下苏老爷子,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苏老爷子不仅是进士,还是永丰三年的探花!
这苏砚安不是什么同名同姓之人,而是那个苏砚安本人!
也不知道这苏老爷子当年为何辞了官,隐姓埋名地跑到了寒山镇这等鸟不拉屎的小地方。
虽说如今早已辞官多年,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知道这人有没有什么亲朋故旧?
须知那几年的进士,如今可有不少活跃在朝堂上,还有的甚至已经走上了高位!
可不是自己一个小小举人能招惹的。
可这钱家……也不是好惹的啊。
须知自己还打算在这寒山镇致仕养老呢,可不能得罪了地头蛇。
既然这样……
刘县令怜悯地看了一眼那杨全,决定牺牲他一个,造福全钱家。
如果实在不行,牺牲杨家也不是不行,只是钱家却是万万不可牵扯进去的。
那杨全看懂了刘县令那个怜悯的表情,原本因为刘县令认出他来而放松下来的心神猛地绷紧了,大声喊道:“小人冤枉啊!”
刘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休得喧哗!本官自会明察。苏砚安,你且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苏老爷子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状纸,双手呈上:“大人,这是草民的状纸,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状纸,呈给刘县令。刘县令细细浏览,眉头越皱越紧。
苏老爷子继续说道:“草民的外孙女在金菊巷经营小食摊,近日屡遭乞丐骚扰,生意受损。经查,这些乞丐乃是受人指使,故意扰乱市集。”
“还有草民的饮子铺,近日来总有人制造谣言,恶意跟踪污蔑我店内伙计,致使不少伙计纷纷离职,草民店内伙计前些日子抓住了不少散播谣言之人,那些人纷纷表明背后有人指使。”
“草民暗中查访,发现幕后主使正是杨家。而此人,便是杨家派来与乞丐接头的接头人。”
“而那些伙计抓住散播谣言之人之时均有人证,而那乞丐如今也已承认是此人指使,如今可作为草民的证人。”
刘县令抬眼看向杨全,冷声道:“杨全,苏砚安所言是否属实?”
杨全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结结巴巴道:“大人,小人……小人只是看那乞儿可怜,给了他些银子,却不知他转头去了孟家小摊讨饭,草民绝无恶意啊!”
“至于那散播谣言之说,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草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呢!”
“再者说,那乞儿说的话,能当真吗?”
这杨全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死不承认,则是因为散播谣言之事虽是他背后指使,可他压根就没露面,而是其他下人跑了腿,而乞儿则是因为那日其他下人都被派了出去,他又刚好有空,便亲自跑了一趟,不成想却正是栽在了这最没有被他放在心上的乞丐身上。
好在只有一个乞丐,证据还是太单薄了些。
刘县令抓了抓自己的发髻,心中着实苦闷,直叹这杨全不知进退。
他死活不认,那刘县令为了给苏砚安一个交代,可不就只得传唤其他证人前来。
其他人前来这么一作证,岂不是牵连了更多杨府下人,那岂不是要牵连整个杨府?
若是牵连杨府倒还好说,就怕里头还有那钱家下人,若是有个嘴上没把门的,牵扯出钱家了可如何是好。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再有一个苏砚安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少不得是要做出个秉公执法的样子来的,难不成真要处置了钱家不成?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刘县令脸上的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一室寂静之中,老爷子上前一步,慢悠悠开口:“既如此,不如传证人上来?”
刘县令正绝望间,便见一个衙役快步上前,俯身在刘县令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刘县令瞬间大喜,整个人瞧着都与之前有所不同了。
他眸光一亮,竟赞同道:“是该叫证人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