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泠满心苦涩,离席的步伐都带上了几分虚浮,愤愤的目光投向孟琦和岳明珍,恨不得择人而噬。
一旁的孟琦看在眼里,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
这潘月泠的心胸果然狭隘,实在难成大器。
今日之事若换个气量大的,输赢不过一笑置之,纵使落败也风度不失,何至于像她这般失魂落魄,成什么样子?
须知今日在座的皆是眼明心亮的公子哥儿。潘月泠一而再再而三给孟、岳二人使绊子,众人心里早已跟明镜似的,此刻她不过稍逊一筹,便这般挂相,更做实了她潘月泠心性狭窄、经不起什么风浪。
这等情形下,哪里还需温夫人或是孟琦她们刻意宣扬?在场的公子们自会在心里默默将她从未来主母的名单上剔除。
其实细想,今日与会的都是院试中拔尖的秀才公,更有二甲进士张占春在场,传扬出去,即便潘月泠在最后关头略露窘态,也只是稍逊于另外三位才女,她“才女”的名头大体还是稳的。
可她偏偏忍受不了任何人凌驾于己之上,对谢竹茹尚存着隐隐的较量之心,更何况是对她视作脚底尘的孟琦和岳明珍?
要她承认这两人强过她?那简直比剜她的心还要难受!
但她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愚蠢。
过去依附于谢竹茹,有谢竹茹挡在前面周全打点,众人顶多觉得潘月泠有些清高孤傲,这倒也无伤大雅,毕竟她顶着才女的名头,高傲些也不是不能让人接受。
只要有才,人们总会为其开脱。
可如今她与谢竹茹闹翻,没了谢竹茹在前头挡着,再来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在才学上压过了她,潘月泠的缺陷便原原本本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若你才学着实出众,纵然狂傲了些,众人也会赞你一句真性情——便如齐元修那般。
但若是你被人压了一头,却不愿赌服输,如此愤愤,那便是心性狭窄、妒贤嫉能。
因此潘月泠这副情状落在众人眼中,无不暗自皱眉,打定了主意日后疏远此人为妙。
那些考虑婚配的公子们更是直接将她剔除——当家主母可以手段凌厉,但万万不能又蠢又坏。
倒是今日崭露头角的孟琦与岳明珍,值得他们好好打探一下。
孟琦与岳明珍此时却在心中轻叹,今日算是将潘月泠得罪狠了,日后这蠢人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寻衅。
可若要她们忍气吞声,任由潘月泠踩在脚下耀武扬威,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毕竟这二人皆有傲骨,孟琦明明都打算放她一马了,她却不依不饶的缠了上来。
要知道这还是孟琦和岳明珍头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呢,若是露了怯,岂不是以后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要怪,也只能怪潘月泠眼力不够,一心以为自己挑了两个软柿子,却没想到这柿子里头藏了针,捏的时候着实扎手。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反倒生出几分庆幸——还好今日麦穗不得空。
若是麦穗有空,两人少不得要叫上麦穗一起,但麦穗那丫头与她们不同,技能全都点在了下厨上,识字都是孟琦逼着学的,人也单纯好欺得紧,若是遇到了今日这样的场景,怕不是要吓得呆若木鸡。
倒是孟琦和岳明珍两个,一个笑盈盈的皮相下藏着七窍玲珑心,必要时也能雷霆出手。
而另一个则更是随时放着冷气,就差把“别烦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今日这事,也就是她们二人来应对最为合适了。
而剩下的苏云舒则根本不会来这样的地方,至于韩丽娘,她都是成过婚的人了,自然也不会来。
若是韩丽娘来了……
孟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潘月泠怕是要被韩丽娘那爆炭脾气当场斥骂得抬不起头!
更甚者,被挠花脸也是可能的!
这么一对比,孟琦突然觉得岳明珍那张冷脸看起来都着实可亲了。
于是她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岳明珍的胳膊,声音甜得发腻:“珍珍姐姐,我突然觉得有你真好。”
岳明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遭骇得起了浑身鸡皮疙瘩,连忙甩开孟琦的手,一脸的警惕:“少来这套,你又想叫我干什么事儿?”
这些年她可太熟悉孟琦的套路了,只要一作此态,准没好事。
不过这次却是她冤枉孟琦了,于是孟琦十分不满地撅起了嘴:“珍珍姐姐怎么能这么想我?”
岳明珍冷笑一声:“我还不知道你了?”
两人打打闹闹,倒是一旁的谢竹茹有些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原来这就是闺中密友吗?
她从小便被教导大家做派,甚至家里还高价请了从宫里出来的教习嬷嬷,如此她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儿,方才能不堕谢家名头。
如此教导下来的她,自然从不会、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动作。
“谢家女”三个字,是光环,也是枷锁。
她平日里往来的俱是各家贵女,家家如此,她自然也不觉得如何,可如今孟琦和岳明珍两个人闯了进来,她才方知人与人的相处竟可以如此亲密。
要知道她与家里的母亲都不曾如此亲密呢……
想到母亲,她的眼睛忍不住暗了暗,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落寞。
倒是一旁的孟琦和岳明珍见到了,只以为谢竹茹是觉得受了冷落,于是对视一眼,孟琦便像个搅股糖一般黏了上去,亲亲热热地拽了拽谢竹茹的袖子:“竹茹姐姐,你快给我评评理,珍珍姐姐冤枉我!”
孟琦这一拽叫她回过了神,但她鲜少如此与人相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僵,有些无所适从。
她应该怎么回应?
是该顺着孟琦的话头安慰她,还是帮着她向岳明珍解释解释?
见她愣在原处,孟琦便又忍不住和岳明珍笑出来,听着两人的笑声,谢竹茹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孟琦捉弄了。
但她竟也生不起什么气来,这样的感觉对她而言也是头一遭,于是她也笑了出来,下意识顺着自己的心意轻声笑骂道:“臭丫头,净作弄我。”
说完她自己又是一顿,面上做烧,颇有些不自在。
她难得与人说笑,毕竟母亲常说“大庭广众之下,需得端方持重”……
但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倒是不远处的齐元修见状,转过头对孟琛啧啧两声:“这谢家小姐碰见孟琦也是可怜。”
孟琛闻言,立刻横了他一记冷厉的眼风——自己的妹妹自然是千好万好!
他冷冷回道:“关你何事?”
齐元修被呛得一噎,满脸不解地瞪着他。
这孟琛最近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