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都别看了，散了散了。”
赵建国看事情总算了了，赶紧开始清场，把还围在院子门口不肯走的村民往外赶。
“一个个的大晚上不睡觉，明天都没活要干了，是吧？”
村民们这才嘻嘻哈哈地，三三两两地散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地议论。
“哎哟，今晚这出戏，可真带劲！”
“谁说不是呢！桑家这回，可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活该！谁让他们不干人事！”
桑全才听着这些话，脸色沉的都快要滴水了，他用拐杖狠狠地敲着地，对着还愣在原地的桑大山吼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不嫌丢人吗？还不快把你娘扶回去！”
桑大山哦了一声，赶紧上前，扶住还在哭哭啼啼的亲娘李来娣。
看着自己那个被当众牺牲，又被逼着拿钱出来，哭着跑远了的老婆，心里堵得慌。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没有为自己老婆说一句话，反而还落井下石的亲爹，心里只剩下刺骨的凉意。
而李来娣，满脑子想的，根本不是儿媳妇受了多大的委屈。
她想的，是何翠花掏出去的白花花的二十五块钱。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两张大团结，进了桑晚那个小贱人的口袋。
他们上一次，准备弄死冯玉兰一尸两命的时候，也不过就给了二十块。没想到，今晚就这么点的小事，他们家竟然被逼着，又掏出来二十块钱给她。
那可是二十五块钱啊。
能扯多少尺布？
能买多少斤肉啊。
该死的小贱人，一下子拿走二十块，也不怕被撑死？！
她越想越心疼，心里也是越想越气。
这股子邪火，她不敢再对桑晚发，自然而然地，就被她全都算到了何彩英的头上。
她对着何翠花跑远的方向，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呸！没用的东西，就知道哭！”
她转头，对扶着自己的大儿子桑大山抱怨道：“你说你娶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钱，都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好侄女惹出来的。”
她越说越大声，像是说给所有人听。
“明天天一亮，你就让她给我滚去何家。”
“告诉她！要不回双倍的钱来，她就别回来了，死在外面算了！”
桑晚对身后已经离开院门的骂声，充耳不闻。
她揣着新到手的二十块钱，牵着一脸兴奋地小脸通红的三妹桑夏，往关紧的房门走过去。
军师摇着尾巴，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尽职尽责地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还回头，冲着桑家人离开的方向，低吼两声。
“大姐，我以后一定要和你一样厉害。”
桑夏仰着头，看向桑晚的眼睛里亮着光，“你看奶奶和大伯娘那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真是太解气了。”
桑晚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
“解气？”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好戏呀，还在后头呢。”
两人一边聊，几步走到门口，一推开门，迎接她们的，就是母亲冯玉兰和二妹桑露，还有四妹桑满，三双全是担忧和期盼的眼睛。
桑满睁着睡眼朦胧的大眼睛，糯声问，“大姐，三姐，你们都没事吧？”
“对啊，大姐，三妹，你们没事吧？老宅那边……有没有为难你们？”
桑露直接冲了过来，拉着桑晚和桑夏的手，上上下下地检查，生怕她们少了一根头发。
桑夏小脑袋一扬，手里的小木棍往地上一插，另一只手叉着腰，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妈，二姐，你们是没看见。”
“咱大姐简直神了。”
“她叫我们起来的时候，吩咐我们做事，好像早就知道那群坏蛋要来害我们，在矮墙那边布了一个陷阱。”
“那个叫蔫驴子的坏蛋，刚一翻墙进来，‘哐当’一声，就掉进了大姐设的陷阱里，被大姐一扁担就给摁住了。”
她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地模仿着，逗得小满咯咯直笑。
“然后呢？然后呢？”桑露紧张地追问。
“然后啊，”桑夏的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大伯娘就带着一大帮人冲进来了！她一进来，就指着大姐骂，说大姐偷人，结果呢？被大姐反将一军，说她是贼喊捉贼。”
“最后，村长来了，把大伯娘狠狠地骂了一顿！还让她赔了我们……二十块钱呢。”
“二十块？！”
冯玉兰和桑露都惊得捂住了嘴。
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屋子里，一下子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充满喜悦和解气的欢呼声。
“大姐太厉害了。”
“活该！让他们再欺负我们。”
看着母亲和三个妹妹，就因为一场小小的胜利而兴奋得通红的脸，桑晚的心里，暖洋洋的。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
她拍了拍手，示意她们都安静下来，屋子里的笑声，渐渐停了。
妹妹们和母亲，都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桑晚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她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开始给这场胜利，泼冷水。
“今天，我们是赢了。”
“但你们知不知道，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提前准备，今天晚上，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
她将从蔫驴子那里审问出来的，关于桑全才和何翠花他们弄出的，针对她们母女五个的完整的毒计。
特别是毁名声、卖掉换彩礼和分家不分户的险恶用心，原原本本地，又一次深刻地，跟她们讲了一遍。
桑晚想到书里的情节，想也不想的，糅合在里面一起说了出来。
“大姐，你别吓我们，”
桑露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脸煞白，“爷奶他们，他们真能干出这种事来？把……把你卖了？”
“卖？”桑晚冷笑一声，那笑声，比外面的夜风还冷，
“卖都是便宜的了！他们是想先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变成人人唾弃的破鞋，再把我像牲口一样，随便找个人家给处理了。”
“然后呢？就轮到你们三个了。”
她看着妹妹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一字一顿地，把最残酷的现实，血淋淋地撕开给她们看。
“到时候，你们一个一个地长大，都被他们换成白花花的彩礼钱，给他们的好儿子、好孙子，买酒喝，娶媳妇。”
“至于咱妈……”
她看了一眼同样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冯玉兰，“一个没了用处，还碍眼的老东西，你觉得，他们会留着吗？”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