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银贵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又喝了口水，继续叨逼叨，“你们娘俩倒好。”
“躲在这儿，吃香的，喝辣的，过神仙日子。”
“啧啧啧，这买卖，做得可真划算啊。”
何彩英被他这番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不行。
“银贵表弟，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何芳，却被桑银贵一副饿死鬼投胎，狼吞虎咽的粗俗样子，好看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她慢条斯理放下手里的筷子，用一块干净的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才抬起头，好看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波澜，丝毫没觉得对方日子不好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怪只怪他们太蠢。
何芳冷冷地开口，“表舅。”
“看你这副吃了枪药的样子……”
“是上河村那边……”
“……又出什么事了？”
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计划被打乱的冰冷寒光。
何芳一句冰冷又带着一丝审视的问话，像一盆冷水，直接就浇灭了桑银贵心里那点因为蹭到一顿好饭而生出的得意。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会儿来，可不是为了吃饭的。
是来沟通情报，看看下一步要怎么对付桑晚的。
他立刻来了精神，把嘴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馒头，使劲嚼了两下，囫囵着吞了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噎着。
“咳咳……”
他端起桌上的水碗，“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才总算是顺过气来。
“确实是出大事了。”
然后，他放下筷子，绘声绘色地，将今天早上，在大槐树底下发生的那场，村子里独一无二的闹剧，添油加醋地，给何芳母女，讲了一遍。
“芳芳侄女！彩英表姐！”
他一拍大腿，说得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唾沫横飞。
“你们是没看见啊，那场面。”
“今天一大早，我妈她联合村里的两个大喇叭张大娘和刘寡妇，按你说的，找人多的地儿，散播二房的谣言去了。”
“说得好好的，眼看着全村人听得双眼冒光，就要把脏水泼她们头上了。”
“结果呢？！”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盘炒鸡蛋都跟着跳了一下。
“桑晚那个疯丫头，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跟特么的神兵天降似的。”
“她手里，还拎着一根贼结实的长竹竿。”
“……那竹竿子，‘呼呼’的，带着风声啊。”
“啪的一下，一棍子下去，把张大娘满嘴的牙，给打掉了好几颗！血流的，跟杀猪似的。”
“还有我妈，她的一条腿，就那么‘咔嚓’一声，当着全村人的面，直接一竹竿给打瘸了啊。”
“现在还躺在炕上哼哼呢！”
他一边说，一边还夸张地模仿桑晚，当时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还有他妈几人，被打得哭爹喊娘的惨状。
“最重要的是，她能说出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说道这，桑银贵停了下来，满脸带着一丝扭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
何芳不耐烦等，心里突突的，感觉是什么脱离掌控了。
她开口直接问，“什么别人不知道的事？”
桑银贵清了清嗓子，有些别扭地开口，“她指着刘寡妇，说她跟我爸不清不楚，又跟我滚过被窝！还跟张大娘家的男人眉来眼去。”
“我跟你们说，那场面，简直了。”
“三个女人，就在地上，滚成一团啊。抓头发，扯衣服，那骂的话，脏得都没法听。”
“全村人，都看着呢！咱们老桑家的脸，算是彻底丢到家了！”
何彩英惊呼出声，“你说什么？”
“你和你爹，竟然玩了同一个女人，还是个寡妇？！”
桑银贵城墙厚的脸皮，微微发烫，“那不是送上门的么，不要白不要。”
“那你也不嫌？”
桑银贵一脸得意，“有什么好嫌弃的？白干的，不是我赚了么。”
何芳眼见话题好像要歪，连忙出口阻止，“行了！”
何彩英和桑银贵顿时都住了嘴。
何芳接着问，“她怎么会知道，你们私底下的这些肮脏事？”
桑银贵撇嘴，“那我哪知道啊，她说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的，而且还都是真事。”
他恍然回过神来，“不过，听村里人说，是她有山神庇护，村里的小动物能帮她。”
动物帮桑晚？
怎么可能？！
何芳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带来的什么变化？！
桑银贵没管何芳，嘴里继续说着，还不忘，对何芳，大倒苦水，顺便甩锅。
“芳芳侄女啊。”
“你是没看见啊，桑晚那个疯丫头，现在，简直就不是个人。”
“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
“什么名声，什么脸面，她压根就特么的毫不在意。”
接着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表姐，表侄女，你们的计策，好是好，对付别人肯定行。”
“可对付她，压根就没用啊！”
“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还反手送一个真真实实的流言回击咱们。”
“你说，这可咋整啊？”
何芳静静地听着桑银贵一番添油加醋，夹枪带棒的说词。
她一直波澜不惊的漂亮脸蛋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她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将兜里的白手帕，攥得死死的，几乎要将那柔软的布料给撕碎。
失算了。
她彻底失算了。
她以为，凭着自己重生一世的先知，拿捏一个乡下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以为，上辈子逆来顺受，蠢得像猪一样的桑晚。
这辈子就算因为家里出了点变故，性子变得泼辣了些，但骨子里，也终究是个被三从四德、封建礼教束缚得死死的乡下土妞。
她以为，名声，就是悬在每一个乡下丫头头顶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只要毁了她的名声，她就只能任人宰割。
可现在呢？！
这个桑晚，她根本就不是上辈子那个桑晚。
她不再胆小怕事，不再好哄骗，反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要脸皮的疯子。
也根本不在乎名声。
你骂她，她打你！
你造她的谣，她反过来，就敢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你家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给掀个底朝天。
这……这还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