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巨响如同巨兽的垂死咆哮,从身后被碎石封堵的通道方向滚滚传来,震得整个狭窄的排污通道都在剧烈颤抖。碎石和尘土簌簌落下,掉进脚下粘稠、恶臭的污水中,溅起令人作呕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硝烟、粪便腐烂和某种化学物质的混合怪味,几乎令人窒息。
“我操!”王胖子首当其冲,被震得一个趔趄,背着黑瞎子的庞大身躯狠狠撞在湿滑的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龇牙咧嘴地稳住身形,破口大骂,“花儿爷这是把哪个军火库给点了吗?!动静也忒大了!”
跟在他身后的吴邪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声爆炸……是解雨臣!他为了给他们争取时间……泪水混杂着汗水、尘土,瞬间模糊了视线,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张起灵,在爆炸响起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黑金古刀更深地插入前方的淤泥,为后续的人提供更稳固的支撑点。黑暗中,他沉稳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波澜:“快走。”
通道极其狭窄,最窄处甚至需要侧身缩着肚子才能勉强通过。脚下是深及小腿、冰冷粘稠的污水,看不清底下有什么,每一步都踩在未知和恶心之上。王胖子背着身材高大的黑瞎子,行动更是艰难,每前进一步都呼哧带喘,汗水像小溪一样从他脸上淌下。
“黑爷啊黑爷……”王胖子一边费力地扒开前方垂下的、如同肠壁般滑腻的根系状物,一边喘着粗气抱怨,声音在狭小空间里回荡,“你丫平时看着挺精干,怎么……怎么死沉死沉的……该减肥了我说……等出去……胖爷我非得……给你制定个……魔鬼减肥计划……”
他嘴上絮絮叨叨,但托着黑瞎子腿弯的手臂却稳如磐石,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腹部的伤口。黑瞎子毫无意识地趴在他背上,头颅无力地垂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度,证明他还活着。
吴邪跟在王胖子身后,用手竭力托着黑瞎子的臀部,分担一些重量。他的心情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爆炸的回声似乎还在他耳膜里震荡,解雨臣最后那个决绝的背影如同烙印,刻在他的脑海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他不敢想象通道那头发生了什么,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集中在托举的动作上,集中在……前面那个沉默开路的身影上。
张起灵如同黑暗中的指南针,他似乎能在绝对的黑暗和恶臭中辨识方向,选择最可行的路径。他的动作高效而冷静,偶尔会遇到岔路或者被堵塞的地方,他总能迅速找到解决方法,或是用巧劲破开障碍,或是选择另一条看似更艰难但实则能通的路。他没有多余的话,但每一次短暂的停顿和方向的选择,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爬行了不知多久,可能只有十几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吴邪的体力消耗极大,手臂酸痛麻木,肺部火辣辣的,恶臭几乎让他晕厥。绝望的情绪如同通道里的黑暗,一点点吞噬着他。
就在这时,他感觉托着黑瞎子的手背,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盖了一下。
是张起灵。他不知道何时放缓了速度,回到了吴邪身边。
黑暗中,吴邪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受到那只手带来的、短暂却坚实的触感,以及耳边传来他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他在。”
两个字,没头没尾。但吴邪瞬间就明白了。小哥是在告诉他,小花可能还活着,或者是在说,他(张起灵)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微弱的暖流同时涌上吴邪心头。他吸了吸鼻子,重重地“嗯”了一声,原本有些发软的手臂仿佛又注入了力量。
“哎哟我去……前面……前面好像有风!”突然,最前面的王胖子发出一声带着惊喜的低呼。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有风,就意味着可能有出口!
张起灵立刻加速前行,果然,通道在前方开始变得略微宽敞,并且出现了一个向上的坡度。一股虽然依旧冰冷、但远比通道内清新得多的空气,如同甘泉般流淌进来。
他们奋力向上爬去,污水渐渐变浅,最终变成了湿滑的淤泥。前方出现了一个被茂密藤蔓和杂草半掩着的洞口,微弱的天光从缝隙中透射进来——是夜空!
“到了!他妈的终于到了!”王胖子几乎要喜极而泣,他小心翼翼地先将背上的黑瞎子托出洞口,然后自己才狼狈地爬了出去,瘫在草地上,如同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息。
吴邪和张起灵也紧随其后钻出。重新呼吸到冰冷但干净的空气,看到头顶稀疏的星辰,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王胖子立刻翻身查看黑瞎子的情况,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体冰冷。
“黑爷!黑爷你醒醒!”王胖子拍着他的脸,声音带着恐慌。
吴邪也扑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黑瞎子的颈动脉,感受到那微弱得可怜的跳动,心沉到了谷底。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一旁,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里依旧是荒原,远处是黑水湖方向模糊的山影,死寂一片。
“不行……他快撑不住了……”吴邪的声音带着哭腔,抬头看向张起灵,眼中充满了无助和哀求,“小哥……”
张起灵的目光从远山收回,落在吴邪写满绝望的脸上,又看了看生命垂危的黑瞎子。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一块相对开阔的高地,抬头望向星空,似乎在辨认方位。
寒冷的风掠过荒原,带着呜咽之声。他们逃出了地下绝境,却陷入了另一重关乎生死的残酷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