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葬了无名先驱，三人带着新获得的地图和罗盘，再次上路。那份古老地图的价值无可估量，它标示出的路径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已知的危险区域和能量乱流，让他们行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但北境的试炼远未结束。随着越来越靠近龙岛，空气中的龙威愈发凝实，如同无形的枷锁，时刻压迫着他们的精神与肉体。连呼吸都需要耗费比平时更多的力气。更麻烦的是，一种源自地底深处的、低频率的能量波动——或许就是笔记中提到的“地脉低语”——开始干扰他们的方向感和平衡感，连巴顿这样的圣骑士都偶尔会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
巴顿的状况尤其糟糕。他修炼的圣光源于秩序与信仰，讲究的是纯粹与坚定。而此地混乱的龙威与诡异的地脉低语，充满了野性、混沌与否定秩序的力量，与他体内的圣光产生了剧烈的冲突。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像是在泥潭中挥舞，滞涩不堪，圣光的运转远不如平时圆融，甚至连多年的战斗习惯都受到了影响，几次在面对突然从雪地中窜出的冰原猎犬时，动作都慢了半拍，险些受伤。
“该死！”又一次勉强格开猎犬的扑击后，巴顿喘着粗气骂道，头盔下的脸色十分难看。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让他无比憋屈。
菲尼克斯将他的困境看在眼里。在一次休息时，他走到巴顿身边，开口道：“你的圣光，太‘硬’了。”
巴顿皱眉看向他：“什么意思？”
“就像一块铁。”菲尼克斯捡起地上一根被冻硬的树枝，轻轻一掰，咔嚓断裂，“坚硬，但缺乏韧性。面对同样坚硬的东西，它能击碎对方。但面对水，面对风，面对这种无处不在的‘压力’，它只会被侵蚀，或者……折断。”
他扔掉断枝，指向周围无形的龙威和地脉波动：“它们不是你要去‘击碎’的敌人。它们是这片土地本身的‘呼吸’。你的圣光，为什么一定要对抗它们？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理解’它们的存在，然后找到与之共存，甚至利用其韵律的方法？”
“理解？利用？”巴顿觉得匪夷所思，“圣光是纯净的！怎能与这种混乱的力量共存？”
“水至清则无鱼。”菲尼克斯引用了一句来自地球的古语，见巴顿不解，便换了一种说法，“纯粹的刚硬易折。你看艾莉娅的自然魔法，它包容生命，也包容衰亡，它引导能量，而非强行控制。你的圣光，难道就只有‘毁灭邪恶’这一种形态吗？它能否……‘守护’？而守护，有时需要的不是锋利的剑，而是坚固的、能适应各种地形的盾。”
巴顿愣住了。他从小接受的教导，便是圣光是秩序之光，是铲除邪恶的利剑。守护，也往往意味着以剑守护。从未有人告诉过他，圣光本身可以像盾牌一样，去适应，去包容，去化解。
他陷入沉思，连菲尼克斯和艾莉娅何时起身继续赶路都未察觉。他独自坐在雪地上，感受着体内那躁动不安、与外界激烈冲突的圣光，回味着菲尼克斯的话。
“理解……共存……适应……盾……”他喃喃自语。
他尝试着，不再将龙威和地脉低语视为需要驱散的污秽，而是将它们当作一种客观存在的“自然现象”。他不再命令圣光去强硬地排斥它们，而是引导圣光，像水流绕过岩石一样，去感知它们的波动和规律，然后调整自身圣光的频率，寻找那微妙的、可以与之共存的“间隙”。
起初极其困难，圣光本能地抗拒这种“妥协”。但巴顿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下这种本能，耐心地进行着尝试。
一次，两次，十次……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又一次引导圣光去“贴合”一道掠过的地脉波动时，那原本滞涩的力量，突然变得顺畅了一丝！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像是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巴顿猛地睁开眼！
他再次站起身，感受着体内圣光的变化。它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和排斥，虽然依旧与外界环境存在冲突，但却多了一种奇妙的“韧性”，仿佛懂得了如何卸力，如何在这些混乱的能量流中保持自身的稳定。
他尝试挥动长剑，一道凝练的圣光剑气劈出，速度竟然比之前快了一分，而且轨迹更加稳定，不再轻易被混乱的能量场干扰！
他突破了！困扰他多年的、关于圣光刚柔并济的瓶颈，竟然在这极端的压力下，因为菲尼克斯几句看似离经叛道的话，找到了方向！
巴顿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他看向前方菲尼克斯的背影，目光复杂。
这个游学者，不仅有着匪夷所思的感知力，他对力量本质的理解，竟然也如此深刻。
他或许永远无法像菲尼克斯那样去“感受”万物，但他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让圣光变得更强大的道路。
快步跟上队伍，巴顿感觉自己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他依旧沉默，但那份因力量受阻而产生的焦躁和憋屈，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自信。
菲尼克斯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仿佛早已料到。
艾莉娅也感受到了巴顿身上气息的变化，虽不明显，却更加厚重内敛，她看向菲尼克斯的眼神，不禁又多了几分惊叹。
北境的严酷，不仅是考验，亦是磨刀石。而菲尼克斯，就是那个指出何处下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