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的开头让因为成功点燃火种而放松的心弦绷得比之前更紧,顾零和祁煜的脸色同时骤变。
还来不及去推敲预言暗含的深意,金色的光芒持续从海神书中飘出,这段预言的后半段在浓重的暗影下,渐渐显示了出来。
三个月蚀之夜的尽头
利莫里亚将湮灭于炙热的红海之下
毁灭与新生并存
如何使一个利莫里亚人获得真正的力量
去与海面上滔天的巨浪搏斗
去潜入深深的海峡缝隙中寻找珍珠
去找到另一个浪漫的灵魂,与之相爱……
顾零仰望着空中的文字,等待了十几秒后,金光停止了流动,再没有新的文字出现了。
至此,关于利莫里亚未来的预言全部显现完毕,笼罩在利莫里亚这片土地上空的阴云,并未完全散去。
“…………我们先出去吧。”
在长久的静默后,祁煜抬手将顾零手上的伤口抹去,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淡然,似乎早有预料,还有些深刻于眼中的凄然。
“祁煜,别担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顾零牵起了祁煜的手,冰凉的触感让顾零感受到了他隐藏起来的情绪,她的拇指轻柔地抚摸着他的手背,像是想把那些不安的心绪都抚平一般。
对于海神书显示的谶言,单看字面上的意思,“毁灭与新生并存”利莫里亚的结局绝对不会是单纯的覆灭,在这盘死局中,还暗含了一线生机。
就算它显示的是必然的覆灭,顾零也不介意使用些手段让它变成能让自己满意的预言。
“我知道。”
祁煜久久地凝视着顾零的脸,冰凉的手指流连着她脸上的温度。他当然知道她会和自己一起面对,哪怕没有契约的束缚,她也不会离开,除非再次走到那个结局,让她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时候………
神殿的大门被打开,祁煜和顾零立刻就陷入了比阳光还要热烈的簇拥和欢呼中,绚丽的鱼群争先恐后地围着两人打转,不时有漂亮的小鱼亲吻顾零的脸颊,人们把最漂亮的珊瑚递到了顾零和祁煜手中,他们重复说着一句古利莫里亚语的祝福。
祁煜曾经说过,古利莫里亚语总是用一个词语表达多种丰富的情感,而现在顾零就真切地感受到了其中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诚挚祝福,但就是这个祝福,让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祁煜……他们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顾零实在忍不住好奇,她在又收到了一句同样的祝福后,戳了戳祁煜的胳膊,等他满含笑意地俯下身来,在他的耳边小声问道。
“咳咳……嗯………他们是在感谢你帮助我点燃了火种。”
祁煜的眼神飘向了一边,他挠了挠自己绯红的脸,顾零狐疑地审视着这条变狡猾了的小鱼,可还来不及追问什么,衣服就被轻轻地扯了扯。
“姐姐………”
顾零转头看向身后,原来是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在叫自己,小女孩看样子只有两岁左右,还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人鱼宝宝。
“小朋友,怎么了?”
顾零蹲了下来,她看着小女孩碧蓝的眼眸,和因为害羞而变得粉嘟嘟的小脸,声音更加轻柔了几分。
“姐姐,祝你新婚快乐!这个送给你。”
女孩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祝福,她把一枝透着奶杏色的珊瑚送到了顾零面前,可女孩稚嫩无邪的童声已经将顾零石化在了原地,周围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寂静。
小女孩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从人群中跑了出来,把小女孩抱在了怀里,女孩的珊瑚没有被海神的新娘接纳,人群中奇怪的气氛让她大大的眼睛蓄起了雾气。
“女巫小姐,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年纪太小,她只会说这一句祝福,你别多想啊。”
“对对对,我可以证明!”
“嗯嗯,就是这样,真的。”
女孩的母亲紧张地替孩子解释完后,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顾零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她直起身走到了女孩面前,纤长的手指接过了女孩手里的珊瑚枝放在了怀里,手腕一转,一枚漂亮的水晶发卡出现在了掌心。
她把这枚发卡别在了女孩如金色波浪的头发上,然后看着女孩可爱的小脸,温柔开口:
“小朋友,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珊瑚,这枚发卡是我送给你的祝福,愿你的心永远干净纯粹,如同最闪耀的水晶。”
女孩摸了摸头上的发卡,碧蓝的眼眸雾气散去,变得比宝石还要清透,她开心地笑了起来,女孩的母亲道了谢,带着孩子回到了人群中的家人身边。
“走吧。”
顾零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幸福的小家庭,回身拉起了祁煜的指尖向前走去。她手捧着一大束珊瑚枝,仿若新娘的捧花。
“哦……嗯,走吧。”
祁煜看着顾零脸上挂着的浅笑,似乎是完全相信了那个小女孩母亲的说辞,他忐忑的心落回了地上,不由得收了收掌心,把那只柔软温暖的手拢得紧了些。
等人们各自散去,已是日暮时分,顾零和谭灵还有阿藻阿螺等人一起躲在屋子里,等待着从议事厅回来的祁煜。
顾零开启了磁场共鸣,在她看到了祁煜的身影后,立马给屋子里的众人使了个眼神,接着“咻”地一下消失在了原地。
从议事厅回家的祁煜一路上都心事重重,他已经把海神书显示的预言告诉了安蒙长老和族长,经过大家的解读和讨论,他们初步推测出预言中所说的“炙热的红海”,很有可能是离鲸落城不远的海底火山喷发出来的岩浆。
那座火山事实上已经是一座死火山了,可最近那周围的海洋生物确实有些异动,负责巡视海洋的族人也曾上承过可能会在那附近发生地震的报告。
只是,如果是能让死寂上万年的火山重新喷发的地震,那将会是10级左右的大型地震了,到时候不止是深海中的利莫里亚会沉没,海面上也会掀起能吞灭一切的海啸。
而预言的后半段,不止言明了“毁灭与新生共存”,甚至告诉了找到那条唯一生路的办法,就是彻底觉醒海神之力。
可完全觉醒海神的力量,就意味着要忘记“祁煜”这个名字,成为真正的海神,这是成为神所要付出的代价之一,而另外一个代价,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付出的。
“不许动,你现在被绑架了!接下来只能乖乖听我的话,听明白了吗?”
祁煜的眼睛忽然被一双熟悉的手蒙上,那里的温度熨平了他深皱的眉,呼吸着身后传来的气息,祁煜的唇角染上了一点逗弄的笑。
“如果我不听的话,你会怎么样?这里虽然没有人………但你要是对我做什么,我会喊的。”
“哦……那你喊吧,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毕竟我可是犯罪的老手了,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我可是手到擒来。”
感觉到双手被布料绑缚在背后,祁煜任由着某个“老手”完成了作案,他配合着她的步调,被捂着眼睛穿过了一片珊瑚丛,一路走回了家门口。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谁来救救我吧。”
“你小声点…………”
祁煜一路上都不走心地扮演着被绑架的人质角色,可顾零这个绑架犯却被他弄得几乎想找个礁石洞钻进去,路上确实没有人,可看到两人的各种小鱼,包括路过的小螃蟹和小龙虾,它们都让顾零感受到了那八卦的小眼神。
知道的是她在给祁煜准备惊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顾零顶着比山大的压力加快了脚步,要不是怕屋子里的人还有什么没有准备好,她早就带着祁煜闪回去了。
终于煎熬着走到了祁煜家门口,顾零在门上敲响了暗号,房门打开,祁煜仍然有着作为人质的良好素养,乖乖地被带到了椅子上坐下。
当眼上的温热揭开,“砰砰”的响声之后是彩色的泡泡和“纸片”扬在了海水中,屋子里装饰着贝壳形状的彩灯、和漂浮着的气球,面前的桌上堆满了礼物盒,而最正中的,是一个裹在泡泡里的大蛋糕。
蛋糕基底的形状是一颗粉色的爱心,粉色逐渐渐变成海蓝色,像是海浪漫过了粉色的沙滩。
巧克力做的金色贝壳和糖做的珍珠被拼成了花朵的形状点缀在海浪与沙滩上,闪着流彩的透明鱼尾糖塑装饰在奶油做的粉色花丛中,21的字母蜡烛已经被点燃,在家人和朋友整齐的祝福中跳跃着焰光。
“祁煜,祝你生日快乐!”
众人先在阿螺的带领下唱了利莫里亚祝福生日的曲子,又在顾零的带领下唱了陆地上的生日歌。
祁煜在大家的注视下合十了双手,许下了生日愿望,顾零率先趁祁煜没有睁开眼时,在他的鼻尖抹上了一点奶油,美其名曰是陆地上的祝福仪式,其余人颇感新奇,也纷纷效仿起来,祁煜在大家的合力攻击下无力招架,最后无奈地变成了一只大花鱼。
众人从寿星的手里分到了蛋糕,他们拿出了各自擅长的乐器,临时组成了一支乐队。
悠扬轻快的乐声中,大家端起了酒杯跳起了欢乐的舞蹈,轻盈的歌声回荡在这片暖绒的氛围中,屋外的小鱼小虾也跑进了热闹的屋子里分享那些撒落的“纸片”。
顾零和祁煜被推到了客厅的正中,大家起着哄让两人跳一支舞。
“这位身姿优雅,体态轻盈的女巫小姐,愿意与我共舞一曲吗?”
祁煜将一个花环戴在了顾零的头上,他执着她的手,绅士地俯身邀请她和自己跳舞。
其实顾零很不习惯这样热闹的场合,但面前祁煜的笑容也感染了她的内心,他引导着她并不娴熟的舞步,在不停歇的乐曲声中,裙摆如花一般一次次绽开。
海底的太阳已经完全收敛了光辉,众人也各自告别,祁煜送走了谭灵后,转头看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屋顶上的顾零。
他游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并排着望向头顶更深的海域,那些发光的小鱼像是夜空中会动的星星,有时还会调皮地游到两人身边,朝他们吐出成串的泡泡。
“零,谢谢,准备那些可以在海里使用的装饰应该很费劲吧?”
“嗯………还好,在泡泡小礼炮里放上纸片鱼粮的这个创意我最满意,小鱼小虾们不能分享你的蛋糕,但也可以分享你生日的快乐。还有在气球里装上淡水,这样在海里它们就可以浮起来了,就算破了也不会污染利莫里亚,怎么样?我聪明吧!”
顾零的脸有些红,她望着她的海神大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早就知道你聪明,没想到不仅聪明,还这么有环保意识………我想我以后是不是都该叫你,临空市最最最聪明的女巫小姐了?”
祁煜扶着下颌皱着眉,仿佛在思考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一般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两秒,然后用严肃的语气好好地夸奖了一番,这让顾零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睛。
“祁煜,生日快乐!我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快乐。”
“我很快乐,你在的时候,我就会快乐。”
祁煜的头忽然靠了过来,顾零的心跟着这轻微的动作和直白的话语颤动了一下,为了逃离这暧昧的气氛,她迅速地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对了,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祁煜从那个蓝色的礼盒里取出了一支珊瑚做的画笔,粉色的珊瑚枝像是加了一点紫藤、湖蓝、杏黄和水红的粉色,它被细致地打磨光滑,握在手里莹润如玉。
“阿藻说,利莫里亚人会送珊瑚枝给自己重要的人,而我想让我重要的人,用这支珊瑚画笔描绘他眼中的幸福。祁煜,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顾零拿起了那支自己亲手制作的珊瑚笔,在祁煜的手心比划了两下。
一颗火种悄然落入了祁煜的瞳中,他握紧了顾零的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抱,他的唇边浮起一抹欣喜的笑意,他想,他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更深的黑夜来临,祁煜守着顾零睡着了以后,独自浮出了海面,海水被硕大的红月映成了赤红的颜色,预言之中提及的第一个月蚀之夜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