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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元年的暮夏,沛县城外的泗水河畔早已褪尽了春日的葱茏生机。岸边的杨柳叶片枯疏发黄,边缘卷着焦边,在燥热的南风里有气无力地摇曳,每一次摆动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暑气如同从地底下蒸腾而出的热浪,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将整个沛县笼罩其中,空气里弥漫着尘土与禾苗枯焦的气息,却又隐隐透着几分山雨欲来的萧瑟——秦廷的苛政早已让百姓喘不过气,街头巷尾尽是低低的怨叹。河畔那间挂着“醉仙楼”褪色幌子的酒肆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八仙桌旁坐满了食客,划拳声、谈笑声、酒碗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人声鼎沸得几乎要掀翻屋顶。靠窗边的一张桌前,一个身着半旧粗布短褐的中年汉子正敞着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古铜色的皮肤上沁着细密的汗珠。他面容略带几分慵懒,眼角眉梢却藏着一股不羁的豪气,正与几名公差高声划拳饮酒。“五魁首啊——”“八匹马呀——”他的声量洪亮如钟,一句喊出,震得窗棂嗡嗡发颤,硬生生压过了窗外泗水潺潺的流淌声与远处田埂上的蝉鸣。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沛县丰邑大名鼎鼎的刘邦,字季。虽出身农家,家中几亩薄田却从未见他用心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在他看来实在是束缚天性的樊笼。整日里,他不是在酒肆酣饮,与三教九流纵谈天下事,便是在街巷间结交豪杰,见着乡邻被恶吏欺辱,便会捋起袖子上前打抱不平。这般“游手好闲”的模样,气得老父刘太公时常拄着拐杖追着他骂:“你这竖子,整日里不务正业,连你二哥一半勤勉都没有!日后定是个无家无业的穷光蛋!”可刘邦对此浑不在意,往往笑着躲开,酒酣耳热时还会拍着胸脯对老父笑道:“太公放心,日后我定让您住上大宅院,享尽荣华富贵!”也正是凭着那股豪爽豁达、重情重义的性子,他与沛县官吏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结下了过命的交情,即便身份有别,却也不分彼此。

彼时萧何任沛县主吏掾,一手簪花小楷写得炉火纯青,掌管着全县的文书户籍、赋税徭役,桩桩件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县令面前最得力的红人,郡里的官员来巡查,也常常对他赞不绝口。曹参为狱掾,执掌牢狱之事,为人刚正不阿,断案公正,犯人及家属对他多有敬畏;可遇到老弱妇孺蒙冤,他又会暗中变通,设法为其洗冤,故而在百姓中声望极高。夏侯婴则是县衙的车夫,驾车技艺堪称沛县一绝,无论多么崎岖泥泞的山路,他都能驾着马车平稳前行,从未出过差错;且他为人忠厚仗义,同僚有难必伸手相助,深得众人信任。这三人皆是沛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却都对刘邦敬重有加,最看重的便是他的识人眼光与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侠义心肠。早年间,夏侯婴驾车送县令下乡巡查,途中不慎撞伤一名过路的老农,按秦律当处以黥面髡首的重刑,还会被投入大牢服苦役。刘邦彼时刚任泗水亭长不久,官职低微得如同草芥,得知消息后,二话不说便放下手头事务,四处奔走疏通。他先是揣着自己仅有的积蓄,买了些米面油盐,亲自登门拜访被撞老农的家属,跪在地上连连致歉,好言劝慰,承诺承担所有医药费;随后又多次找到县令,摆事实讲道理,说夏侯婴并非故意伤人,且平日为县衙操劳,劳苦功高,恳请县令从轻发落。一番折腾下来,刘邦几乎耗尽了多年的积蓄,还因“越权干预狱事”被郡里的官员斥责,差点丢掉亭长之职,最终才帮夏侯婴脱了罪。还有一次,萧何清点户籍时,因一时疏忽漏记了丰邑一户乡绅家新出生的婴儿,被郡里的巡查官查出,当即被斥责办事不力,面临革职查办的责罚。又是刘邦出面,连夜赶往丰邑,联络了当地的几位乡绅,一同带着户籍册前往郡府,为萧何作证,说漏记是因乡绅家婴儿出生仓促,尚未来得及上报,并非萧何失职。经过反复辩解,才帮萧何化解了这场危机。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不少:曹参因顶撞县令被责罚,是刘邦出面调解;县衙的小吏家中有难,是刘邦带头募捐。久而久之,沛县上下,无论是县衙官吏还是市井豪杰、乡野村民,都对刘邦多有敬重,隐隐将他视作本地的领头人物,遇事总愿找他商议决断。

这年七月,一道盖着咸阳宫鲜红御玺的诏书,由一名骑着快马的秦吏护送着,加急传到了沛县县衙。文书用朱砂书写的字迹冰冷生硬,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征发沛县民夫五百人,即刻前往骊山,为始皇帝修造皇陵,逾期不到者,以抗旨论处,诛三族!”县令捧着诏书,双手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深知“诛三族”的分量,那是连父母、妻子、兄弟都要一同遭殃的重罪,哪里敢有丝毫怠慢。他当即召集所有吏员,在县衙大堂点选民夫,所选之人皆是十五至五十岁的青壮年,无论家中是否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嗷嗷待哺的孩童,只要身材结实,便被强行登记在册。一时间,县衙外哭声一片,妻离子散的惨状令人不忍卒睹。随后,县令又想到刘邦为人有威望,且熟悉本地情况,能镇住这些民夫,便召来刘邦,任命他为泗水亭长,负责押送这支五百人的队伍前往骊山。刘邦接过那份沉甸甸的任命状时,心中“咯噔”一下,像被重锤砸了一记——他早从往来的商旅口中听闻,前往骊山的民夫皆是九死一生。那里的监工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屠夫,手持浸过油的铁鞭日夜监工,民夫们稍有迟缓,铁鞭便会劈头盖脸落下,打得人皮开肉绽;饿了只能啃几口干硬的杂粮饼,渴了便喝路边浑浊的脏水;许多人累得吐血而亡,尸体连裹尸布都没有,转眼就被拖到乱葬岗掩埋,野狗在那里日夜撕咬,场面惨不忍睹,十个人里能活下来一个便是万幸。可秦律严苛如铁,抗旨便是死罪,还会连累全家老小,刘邦虽心中万般不愿,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领命。临行前夜,萧何、曹参、樊哙等人特意在泗水河畔的渡口摆下一桌践行酒,为他送行。樊哙是刘邦的连襟,生得膀大腰圆,身高八尺有余,满脸虬髯如同钢针,时任沛县屠户,一手杀猪宰羊的手艺无人能及,性情更是剽悍豪爽。席间,他端起满满一碗烈酒,咕咚咕咚几口便饮下,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虬髯上,他一把抹掉,拍着胸脯大声道:“季兄此去多加小心!骊山那边若是有不长眼的监工欺负你,或是苛待民夫,只管派人快马传信回来,我樊哙立马召集屠户们和乡邻豪杰,抄起家伙就去救你!哪怕是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刘邦看着樊哙耿直憨厚的模样,心中暖意融融,也端起面前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下,呛得他咳嗽了两声,酒液顺着嘴角流到脖颈,他随手一抹,放声笑道:“樊哙兄弟有心了!此行若能平安归来,我定在这泗水河畔摆上百桌宴席,杀几头肥猪,买上几十坛好酒,与诸位兄弟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萧何见状,悄悄拉了拉刘邦的衣袖,示意他走到一旁的柳树下。月光透过柳树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趁着众人不注意,萧何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布包,塞进刘邦手中——那包沉甸甸的,触手冰凉,是满满一包碎银。“季兄,”萧何压低声音,语气凝重,“骊山那边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凶险。听说那里的刑徒就有数十万,监工更是残暴成性,稍有不顺心便会杀人立威,民夫不堪忍受而逃亡的事情常有发生。你若遇到这种情况,切勿逞能硬拼,保全自身最为重要。这银两你带在身上,一来可以买些酒肉分给民夫,笼络人心,他们感念你的恩情,也不会轻易逃亡;二来若遇盘查或是监工刁难,可稍作打点,能省不少麻烦。”刘邦捏着那包带着萧何体温的碎银,心中一暖,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萧何家境并不富裕,这包碎银怕是他大半年的俸禄。他用力点了点头,将碎银小心翼翼地塞进怀中的衣襟里,紧紧按住:“萧兄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日归来,必当加倍奉还!”随后,刘邦与众人一一拥抱告别,曹参拍着他的后背,叮嘱他“遇事多思量,切勿冲动”;夏侯婴则悄悄塞给他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让他防身。月色如水,洒在泗水河畔,众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满是离愁别绪,最终在几声哽咽中,洒泪而别。

队伍启程后,刘邦刻意放缓了行军速度。按照秦廷的规定,每日需行军五十里,他却只让众人走二三十里便扎营歇息,还特意选在有水源、有树荫的地方安营。每日扎营后,他都会拿出萧何给的碎银,让手下的人去附近的村镇买些酒肉,分给民夫们食用;晚上还会亲自提着灯笼,到各个帐篷中看望年老体弱的人,为他们掖好被褥,叮嘱他们量力而行,不必勉强。可即便如此,民夫们脸上的忧虑依旧挥之不去——骊山皇陵工地的惨状,早已通过逃亡的刑徒传遍了关东大地。有一名从骊山逃回来的刑徒,曾在沛县街头哭诉:那里的监工像饿狼一样盯着民夫,铁鞭抽在身上便是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不少人累得吐血而亡,尸体就像垃圾一样被扔到乱葬岗,野狗撕咬尸体的声音日夜不绝,空气中永远弥漫着血腥味与腐臭味。恐惧像瘟疫一样在队伍中蔓延,民夫们夜里常常在帐篷里偷偷哭泣,思念家中的亲人,有的甚至在梦中喊着“娘”“妻儿”。行至丰西泽时,又有十几名民夫趁着夜色,撬开帐篷的缝隙,冒着被抓住处死的风险,悄悄逃了出去。次日清晨,刘邦亲自清点人数,点完后脸色凝重——原本五百人的队伍,如今已只剩三百余人。他走到路边的土坡上坐下,从怀中掏出酒壶,拔开塞子猛灌了几口烈酒,辛辣的酒液却压不住心中的沉重。天边的残月还未完全隐去,清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望着远方骊山的方向,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心中已然明了:照此下去,不等抵达骊山,民夫便会逃得一干二净。而根据秦律,押送民夫若有逃亡,押送官当处以腰斩之刑,即便侥幸抵达骊山,以那些监工的残暴性子,自己也未必能活下来。“与其白白送命,不如另寻一条生路!”刘邦猛地将酒壶往地上一摔,酒壶碎裂,酒水渗入泥土,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沉思许久,刘邦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酒壶的碎片踢到一旁,大步走到营帐中央。他命人架起几堆篝火,火焰“噼啪”作响,照亮了夜空;又让人拿出仅剩的酒肉,一一摆在篝火旁的石头上,随后高声喊道:“诸位兄弟,都到篝火旁来,我有话要说!”民夫们闻言,纷纷走出帐篷,一个个面带疑惑地围在篝火旁,有的还揉着惺忪的睡眼,不知道这位亭长要做什么。火光映照着众人疲惫不堪、面黄肌瘦的脸庞,有的人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刘邦拿起一碗酒,举过头顶,声音洪亮而沉重:“诸位兄弟,我们都清楚,骊山之行乃是九死一生。如今不过走了几日,便已有十几位兄弟逃亡。照此下去,不等我们抵达骊山,队伍便会散伙。我作为押送官,按秦律当被腰斩;而诸位兄弟即便到了骊山,也难逃被累死、打死的下场,最终连尸骨都回不了家乡!”众人闻言,纷纷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啜泣声,有几人甚至忍不住哭出了声。刘邦见状,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猛地将酒碗摔在地上,“哐当”一声碎裂开来,他沉声道:“我刘邦素来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更不愿让诸位兄弟白白送命!今日,我便放尔等归去,各自寻条生路,回家与妻儿父母团聚!至于官府那边,我自会一力承担——就说民夫尽数逃亡,我无力追捕,从此亡命天涯便是!”

民夫们闻言,先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篝火旁瞬间鸦雀无声,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片刻后,一名头发花白的老民夫率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地喊道:“亭长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亭长的救命之恩!”其余人也纷纷跪倒,一时间,篝火旁跪倒了一片,哭喊声、道谢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其中有十余名壮士,皆是身材魁梧、面色刚毅之人,他们没有跪倒,而是相互看了一眼,快步走到刘邦面前,郑重地拱手行礼,为首的一人朗声道:“亭长如此仗义,宁愿自己亡命天涯,也要放我等生路,此等恩情,我等无以为报!我等皆是无家可归之人——有的父母被秦吏逼死,有的妻儿死于徭役,家乡早已没有牵挂。不如随亭长一同逃亡!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们也绝不退缩,愿为亭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刘邦见状,心中大喜,连忙上前一一将众人扶起,双手用力握住为首壮士的手臂,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好兄弟!有你们相助,何惧之有!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随后,刘邦与众人围坐篝火旁,将酒肉分而食之,众人一边饮酒,一边诉说着对秦王朝的怨恨——有的诉说亲人被苛税逼迫致死的惨状,有的讲述被秦吏欺凌的经历,越说越是悲愤。刘邦则与众人商议未来的出路,最终决定前往芒砀山藏身,待时机成熟再做打算。众人饮酒畅谈至深夜,篝火渐渐熄灭,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夜半时分,万籁俱寂,只有虫鸣声在草丛中此起彼伏,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叫。刘邦带着这十余名壮士,趁着夜色,悄悄收拾好简单的行囊,抄小路向芒砀山方向逃亡。芒砀山地处沛县与砀郡之间,山高林密,沟壑纵横,还有大片的原始森林覆盖,林中藤蔓缠绕,便于藏身;且山中常有猎户出没,熟悉地形,还能寻得野果、野兔等食物,是绝佳的藏身之地。一行人借着月光,在小路上快速前行,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声响。行至中途,一条狭窄的山道前,在前探路的一名壮士突然脸色惨白地跑了回来,声音带着颤抖,慌张地禀报:“亭长,前、前方小路中央有一条巨蛇挡路!那蛇身粗如水桶,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脑袋比斗还大,一双眼睛像灯笼似的,正吐着长长的信子,死死盯着小路入口,模样甚是吓人,我们、我们不如绕道而行吧!”此时刘邦已饮了数碗烈酒,醉意上涌,胸中豪气顿生,哪里肯惧一条蛇。他拔出腰间的青铜佩剑,剑刃在月光下闪着森寒的光芒,用力一挥,剑风呼啸,高声道:“壮士行路,当勇往直前,披荆斩棘!区区一条蛇,何足惧哉!若连一条蛇都不敢对付,日后如何成就大事,如何推翻暴秦,为天下百姓报仇!”言罢,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腰间的酒壶随着脚步晃动,发出“哐当”的声响,声音在寂静的山道中格外清晰。

众人紧随其后,走到山道入口处,果然见一条白蛇横卧在路中,足有丈余长,蛇身盘起,像一座小小的雪丘,通体雪白如玉,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它的脑袋高高抬起,比寻常的斗还要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光,正死死盯着众人,分叉的信子“嘶嘶”地吐着,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随行的壮士们虽都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不怕死的汉子,却也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白蛇,被它狰狞的模样吓得浑身发颤,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棍棒握得紧紧的,手心全是冷汗。刘邦却毫无惧色,双脚稳稳站定,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这一声喊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山道两旁的树叶簌簌掉落,林中的夜鸟惊得四散飞逃。他双脚猛地蹬地,身形如同离弦之箭般纵身跃起,手中的佩剑带着凌厉的风声,朝着白蛇的七寸要害狠狠劈去。那白蛇受惊,猛地窜起,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锋利的毒牙,便要向刘邦咬去,却终究慢了一步。只听“噗嗤”一声脆响,剑刃精准地劈中白蛇的七寸,鲜血如同喷泉般喷涌而出,染红了路面的碎石,溅了刘邦一身。白蛇的身体在地上剧烈地扭动起来,撞得旁边的灌木噼啪作响,尘土飞扬,片刻后便不再动弹,渐渐失去了气息。众人见状,先是愣了片刻,随后爆发出一阵欢呼,纷纷走上前,对刘邦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是敬佩:“亭长神威!这般巨蛇,我等连看都不敢看,您却能一剑将其斩杀,真乃天人也!我等佩服!”刘邦收起佩剑,甩了甩剑上的血迹,哈哈一笑,心中的豪气更盛,对众人道:“此乃天意相助!看来我等反秦之事,必能成功!”此后,刘邦带着众人藏匿于芒砀山深处,凭借山险与官府周旋。他派人下山联络沛县的旧识,告知自己的处境;又带领众人在山中开垦土地,种植玉米、土豆等粮食;还收留了许多不堪秦律压迫、逃入山中的百姓。久而久之,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队伍渐渐壮大到数百人,芒砀山也成了刘邦的第一个根据地,为日后的起义奠定了基础。

与此同时,陈胜、吴广在大泽乡揭竿而起的消息,像一阵狂风般席卷了关东大地,短短数日便传到了沛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呐喊,如同一声惊雷,炸醒了饱受秦律压迫的百姓,让他们看到了反抗的希望,人人热血沸腾,街头巷尾都在谈论起义之事。沛县县令得知消息后,整日惶恐不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沛县兵力薄弱,只有几十名衙役,且大多年老体弱,根本无法抵挡起义军的进攻。一旦起义军攻来,自己必死无疑。他连夜召集萧何、曹参商议对策,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地说:“如、如今陈胜吴广起义,天下响应,各路义军势如破竹,沛县危在旦夕,二位可有良策能保全沛县,保全我性命?”萧何早已通过下山联络的人,得知刘邦在芒砀山聚众数百,且队伍纪律严明,深得民心,便趁机进言:“大人,如今天下大乱,百姓皆怨秦久矣,若能顺应民心,召集流亡之人,拥立一位本地豪杰为首,响应起义,不仅能保全沛县,还能趁机成就一番功业。刘邦在芒砀山聚众数百,且他在沛县深得民心,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都对他敬重有加。若能请他回来主持大局,百姓定会踊跃响应,此事必成!”县令闻言,心中一动——刘邦虽有威望,但终究是自己的下属,此前还曾是自己任命的亭长。若能借助他的力量稳定局势,击退可能到来的义军,自己依旧是沛县的掌权者,甚至能借着起义的势头向上爬。他当即应允,拍板道:“就依萧吏掾之言!速派人与刘邦联络,请他回来!”考虑到樊哙与刘邦关系最为亲近,且为人可靠,县令便派樊哙前往芒砀山,邀请刘邦返回沛县。

樊哙领命后,快马加鞭赶往芒砀山,一路翻山越岭,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抵达了刘邦的营地。见到刘邦后,樊哙将沛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知,包括县令的担忧、萧何的提议以及邀请他回去主持大局的事情。刘邦得知县令要请自己回去,心中大喜——他在芒砀山虽有立足之地,但终究是山中,物资匮乏,难以大规模扩充势力。若能返回沛县,借助家乡的人力、物力、财力,必能快速壮大队伍,实现反秦的大业。他当即下令,让手下的人整理行装,带上山中储存的粮食和兵器,随自己返回沛县。次日清晨,刘邦率领数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沛县进发。可当刘邦率领队伍抵达沛县城下时,县令却突然反悔了——他站在城楼上,远远望见刘邦的队伍虽然衣衫简陋,却个个精神抖擞,手持棍棒、刀剑,队列整齐,气势汹汹,心中顿时生出强烈的忌惮:刘邦如此有威望,手下又有这么多勇猛的壮士,若让他进城,自己恐怕会被架空,甚至性命难保。“快!紧闭城门!命衙役们上城防守!”县令急忙下令,又对身边的亲信咬牙道:“萧何、曹参与刘邦勾结,意图谋反,速去将他们二人抓来处死,以绝后患!”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很快传到了萧何、曹参耳中。二人吓得魂飞魄散,深知县令心狠手辣,一旦被抓住,必是碎尸万段的下场。他们不敢耽搁,连夜找到城中一位擅长攀爬的工匠,以“检查城墙破损情况”为由,借故登上城墙。趁着夜色的掩护,他们用绳索绑住自己的腰,从城墙下悄悄滑出城外,一路狂奔,投奔刘邦而去。刘邦见萧何、曹参狼狈地逃了出来,又得知县令反悔的缘由,心中大怒,骂道:“这狗官,出尔反尔,若不除之,必成大患!”愤怒过后,他冷静下来,当即想出一计。刘邦取来笔墨,在一块白布上写下一封书信,信中历数秦王朝的暴政——苛捐杂税、繁重徭役、残酷刑罚,以及沛县县令的贪婪无能、欺压百姓的种种恶行,劝说沛县子弟顺应民心,响应起义,杀死县令,迎接自己进城,共图反秦大业。随后,刘邦找来一名擅长射箭的壮士,将书信紧紧绑在箭杆上,拉开长弓,猛地射进城内。书信恰好落在县衙门前的广场上,早起的百姓们纷纷围拢过来,一名识字的秀才捡起书信,高声念了起来。念到秦廷暴政与县令恶行时,众人无不义愤填膺,骂声连连。城中百姓本就对县令的苛政不满,如今又得知县令要勾结秦吏镇压起义,更是怒火中烧。几名年轻的壮士率先拿起手中的锄头、扁担,冲向县衙,高喊着“杀死狗官”“响应起义”的口号。其余百姓纷纷响应,一时间,县衙内外人声鼎沸,百姓们如同潮水般涌来。衙役们见状,深知县令不得人心,自己若顽抗,必遭百姓唾弃,纷纷放下兵器投降。百姓们冲进县衙,将躲藏在后堂的县令拖了出来,乱棍打死。随后,百姓们打开城门,高举着写有“反秦”“刘邦”的旗帜,欢呼着迎接刘邦进城。

刘邦率领队伍进入沛县后,百姓们夹道欢迎,欢呼声、锣鼓声此起彼伏,孩子们拿着鲜花撒在队伍前方,老人们则端出茶水、点心,塞给将士们。萧何、曹参、樊哙等人连忙召集沛县的官吏、乡绅和豪杰,齐聚县衙大堂,商议下一步的计划。刚一落座,萧何便率先开口,语气恳切:“季兄,如今你已深得民心,且手握数百兵马,威望无人能及。当称王以号令天下,顺应起义之势,如此才能吸引更多英雄豪杰前来投奔!”曹参也附和道:“萧兄所言极是!如今陈胜已称王,各路豪杰纷纷起事,季兄若称王,必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我等愿辅佐季兄成就大业,共灭暴秦!”樊哙更是拍着桌子大喊:“对!季兄就该称王!谁敢不服,我樊哙第一个收拾他!”众人纷纷点头赞同,目光都集中在刘邦身上。刘邦却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他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心领了。但如今天下未定,陈胜已在陈县称王,若我此时也称王,恐会引起其他起义军的猜忌,甚至遭到秦军的重点围剿,引祸上身。沛县虽小,却是我们的根基,不可冒失。不如暂称‘沛公’,以沛县为根基,收拢人心,扩充势力,待兵强马壮,时机成熟再做打算。”众人闻言,无不佩服刘邦的深谋远虑,纷纷拱手道:“沛公深谋远虑,我等不及!愿听沛公号令!”随后,刘邦在沛县县衙举行了简单而庄重的仪式,正式自称为沛公。他任命萧何为丞,辅佐自己处理政务、掌管粮草;任命曹参为中涓,掌管军队内务、训练士兵;任命樊哙、夏侯婴为将,分别统领兵马,负责防守与征讨。消息传出后,沛县及周边丰邑、薛县等乡县的百姓,纷纷带着粮食、兵器前来投奔,短短数日,刘邦便召集了沛县子弟二三千人,组成了一支初具规模的义军。此后,刘邦率领这支队伍,先后攻克了丰邑、薛县等地,缴获了大量的粮草和兵器,队伍进一步壮大,士兵们的士气也愈发高昂。从此,刘邦正式踏上了反秦争霸的征程,而这支从沛县走出的义军,也成了日后推翻秦王朝、建立大汉王朝的核心力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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