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晨曦，为【黑色长城】那冰冷的钢铁轮廓镀上了一层脆弱的金色。
一架又一架“鲲鹏”运输机，正络绎不绝地从跑道上呼啸而起，巨大的机身融入天际，飞向那片需要被“净化”和“回收”的岛屿。
顾凡站在指挥车的舷窗边，没有看那些飞机。
他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那里风平浪静。
但所有人都知道，在那片蔚蓝之下，无数贪婪而谨慎的眼睛，正在窥探着这道一夜之间拔地而起的钢铁防线。
它们在等。
在等一个机会。
就在这时。
“滴。”
加密战术耳麦里，传来一个极其轻微的提示音。
是苏晚晴的专线。
“司主。”
苏晚晴的播报永远冷静，不带一丝多余的情感，纯粹得如同某种人工智能。
“三分钟前，我们截获了一段来自灯塔国的，未加密的全球公共无线电广播。”
灯塔国？
顾凡端着热茶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
这帮家伙，在灵气复苏的开局五分钟内，指挥系统就被一锅端了。
现在才冒头，效率未免太低了点。
“讲。”
“对方自称是灯塔国临时战时委员会。他们宣称，已经成功稳固了以华盛顿特区为核心的东海岸七个州的秩序，并建立起了初步的防线。”
苏晚晴的播报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处理新的数据流。
“他们在广播中，呼吁所有尚存建制的国家，能够在此人类危亡之际，摒弃前嫌，互通有无，建立全球联合阵线，共同抵抗‘未知生物’的入侵。”
“广播发出后，我们监测到约翰国和塔旗国先后给予了简短回应。内容基本一致，自身难保，无力支援。”
车内，李振国和他身边的几名参谋，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全球联合阵线。
这个词，在和平年代，听起来是何等的大义凛然。
但在今天，从那个一向唯我独尊的国家嘴里说出来，只透着一股穷途末路的虚弱。
“他们……这是在求援？”
李振国忍不住开口。
顾凡没有回答他。
求援？
不。
一个习惯了当世界警察的国家，是不会用“求”这个字的。
他们只是习惯性地，想拉着全世界，为他们自己的烂摊子买单。
“苏晚晴，把通讯接进指挥中心会议频道。”
顾凡下达了指令。
“是。”
下一秒，耳麦里传来了另外几个熟悉的声音。
“老大？怎么了？樱花国那边的‘钉子’又长出来了？”
是秦风，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慵懒，和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司主……账……账还没算完……”
赵瑞有气无力的声音紧随其后，充满了会计被庞大赤字压垮后的绝望。
顾凡直接无视了赵瑞的哀嚎。
他将灯塔国的事情，用最简洁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频道里，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寂。
然后，赵瑞那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不去！绝对不能去！”
“司主！我们哪还有钱啊！去樱花国那一趟，已经是把国库最后一点家底都掏空了才凑出来的油钱！现在跨越整个太平洋去帮灯塔国？那消耗的资源，能让我们新建的二十支超凡小队全体原地解散！我这个后勤部部长，到时候只能带着大家去长城上要饭了！”
赵瑞的逻辑很简单。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老赵，你这格局就小了啊。”
秦风的声音立刻反驳。
“这可是灯塔国！他们家底多厚啊！随便去他们哪个州的地下金库逛一圈，别说二十支小队了，再扩编二百支都够了！这叫什么？这叫风险投资！高风险，高回报！”
“你那是投资吗！你那是抢劫！”
赵瑞的声音都劈叉了。
“老大，你听听！秦风这就是土匪行径！我们是斩妖司，是正规的国家暴力机关，怎么能干这种事！”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毕竟，他们刚刚才把樱花国洗劫了一遍。
“咳。”
于刚那沉稳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从军事角度分析。横跨太平洋的远征，我们目前不具备这个能力。后勤补给线太长，一旦出现意外，派出去的部队就是孤军深入，有全军覆没的风险。我不同意。”
作为指挥使，于刚的意见分量很重。
一时间，频道里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赵瑞和于刚，代表了务实和保守。
秦风，则代表了激进和冒险。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顾凡的最终裁决。
顾凡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手指，在温热的茶杯壁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去，还是不去？
从利益上算，风险巨大，收益未知。
从道义上讲……
他刚刚才在樱花国，亲手救下了一百多个幸存者，喊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口号。
现在，另一个国家发出了求救信号，他如果置之不理，那之前的一切，就都成了笑话。
圣母？
不。
他从来都不是。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周传恩之前汇报的情报。
灯塔国的【普罗米修斯】计划。
专注于异能者的进化路线。
一条在他看来，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的，通往团灭的死路。
一个大胆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去。
当然要去。
但不是去当救世主。
而是去当……掘墓人。
去亲手埋葬那条错误的进化路线，顺便，把他们积攒下来的，所有有价值的陪葬品，都给刨出来。
“我们正在为全人类，打造一艘能驶向新时代的方舟。”
顾凡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通过频道，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现在，有人想买一张船票。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赵瑞刚想哀嚎，就被顾凡下一句话堵了回去。
“但是，船票的价格，得由我们来定。”
顾凡站起身。
“秦风。”
“在！老大！”
秦风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
“我给你一支小队。五个人，你亲自带队。”
“从东部战区，调拨一架最新型号的，具备超音速巡航和隐形能力的‘玄鸟’空天战机。”
“你们的任务，不是去打仗，也不是去救援。”
顾凡的指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们是作为华夏斩妖司的正式使节，去进行一次友好访问。”
友好访问？
秦风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记住，你们代表的是华夏的脸面。所以，架子要端足，排场要做够。”
“到了之后，什么都不要做，先在他们防线外面，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住下来。他们不来请，你们就不进门。”
“他们要是问你们来干什么，你们就告诉他们，你们是来考察，评估他们是否具备加入‘人类文明存续互助联盟’的资格的。”
一连串的指令，把秦风说得一愣一愣的。
这他妈是什么骚操作？
人家都快被妖兽干碎了，我们跑过去，在人家门口搞资格审查？
这不叫友好访问。
这叫坟头蹦迪。
太贱了。
但是……我喜欢！
“明白了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秦风兴奋地回答。
“另外。”
顾凡补充了最后一句。
“找到他们那个【普罗米修斯】计划的负责人。替我带一句话给他。”
“什么话？”
顾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告诉他，走错了路，不可怕。”
“可怕的是，一条路走到黑。”
“我这里，有份关于人类进化正确方向的……标准答案。问他，想不想要。”
“如果他想要，就让他拿出足够的诚意，来换。”
话音落下。
指挥车里，李振国等人，已经彻底石化。
他们用一种看神魔的表情，看着那个年轻的背影。
这已经不是打秋风了。
这是在用阳谋，逼着一个曾经的世界霸主，低下它高傲的头颅。
用一份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标准答案”，去交换他们最后的家底。
诛心。
杀人，还要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