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戛然而止。
那股从心底涌出的，足以冲垮一切阴霾的暖流，并没有随着笑声的停止而消退。
反而，它开始变质。
一股灼热到近乎滚烫的温度，从心脏位置轰然炸开，瞬间席卷了顾凡的四肢百骸。
他体内的气血，像是被投入了催化剂的烈性炸药，开始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奔涌。
经脉在刺痛，肌肉在颤抖，骨骼在呻吟。
这不是受伤的征兆。
恰恰相反，这是一种生命力满溢到即将冲破堤坝的，极致的亢奋。
我操。
不是吧阿sir，刚走完心就走肾？
这他妈是要突破了？
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沙漠里？在刚刚经历了一场差点团灭的死战后？
这身体的反射弧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顾凡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甚至来不及跟任何人解释。
他只是用尽全力，在身体被那股狂暴力量撕碎前，朝着众人做出了两个最简单的动作。
他盘起腿，指了指自己身下的沙地。
然后，他的手指向外，画了一个圈。
护法。
秦风刚想开口吐槽一句“老大你笑抽筋了？”，就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是傻子。
顾凡身上那股骤然升腾，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气血波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操！”
秦风这次没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玩真的啊？！”
他嘴上叫着，身体却比谁都快，一个闪身就挡在了顾凡的左前方，细碎的电弧开始在他指尖跳跃，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所有人，一级战斗警戒！”
于刚的咆哮声紧随其后，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军人的本能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他与石磊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护住了顾凡最重要的正面。
石磊一言不发，只是将身体重心压低，双脚深深陷入沙地，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堵不可撼动的墙。
“赵瑞，警戒东侧三百米扇形区域，任何风吹草动，立即预警！”
“是，指挥官！”
赵瑞的应答没有一丝颤抖，他拔出腰间的军刀，快步冲向指定位置，那双曾经只有谄媚和恐惧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军人的冷冽。
苏晚晴已经无声地攀上了一块高耸的岩石，那里是这片平坦区域的唯一制高点。
她没有拿出平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与环境融为一体，却给了所有人一种安心感。
斩妖司初代目核心成员，在没有经过任何演练的情况下，第一次，摆出了他们的守护阵型。
为了他们的司主。
顾凡已经闭上了双眼。
外界的一切都已远去。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入了体内那片翻江倒海的气血之海。
超凡境九层巅峰。
他已经在这个境界的门口徘徊了太久。
在噩梦里，他用自残的方式抵达过，在现实里，他也靠着水磨工夫无限接近。
但他总感觉，隔着一层东西。
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坚不可摧的壁垒。
那是“凡”与“圣”的界限。
是超凡与裂地的天堑。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用这股由伙伴的信任所点燃的，前所未有的气血洪流，撞碎它！
“来！”
顾凡的意识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调动起全部的气血，凝聚成一道毁天灭地的巨浪，朝着那道无形的壁垒，狠狠拍了上去！
咚！
一声沉闷到让灵魂都在颤抖的巨响，在他体内炸开。
顾凡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口腥甜的液体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那道壁垒，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连一丝裂缝都没有出现。
然而，就在气血洪流退却的瞬间，顾凡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那股撞在壁垒上被反弹回来的力量，并没有完全消散。
其中最精纯，最凝练的一丝，竟然融入了他的气血洪流之中。
他的气血，在这一次失败的冲击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壮大了一分！
还能这么玩？
打不死我的，就让我更强大？
这设定，我喜欢。
顾凡的意志里，燃起了一股近乎疯狂的火焰。
再来！
咚！
第二次冲击。
壁垒依旧坚固。
但退回的气血洪流，再次壮大。
再来！
咚！咚！咚！
一次又一次。
顾凡彻底放弃了所有技巧，他所做的，只是最简单，最纯粹，最野蛮的冲撞。
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每一次冲撞，都让他的经脉承受着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
但他体内的气血，却在这自虐般的过程中，节节攀升，越来越凝练，越来越狂暴。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守护在外的五人，只能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
金色的余晖洒在顾凡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染成了一尊古铜色的雕像。
他的身体表面，已经有血珠不断渗出，然后又被体表的高温瞬间蒸发，形成一层淡淡的血雾。
“他……没事吧？”
秦风的脸上，第一次没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只剩下凝重。
他能感觉到，顾凡体内的能量波动，已经攀升到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恐怖境地。
那不再是“气血”。
那是一座即将喷发的活火山。
“闭嘴。”
苏晚晴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做好你自己的事。”
于刚和石磊依旧一动不动，他们的身体早已被汗水湿透，却依旧维持着最标准的戒备姿势。
没有人知道顾凡在经历什么。
但他们知道，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相信。
就在这时。
顾凡的身体内部，那股积蓄到极限的气血洪流，已经不再是液态。
它变成了一种粘稠的，闪烁着暗金色光芒的熔岩。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也是最强的一击。
他的意识中，不再有任何杂念。
只有伙伴们的身影，和那句混账却让他心安的话。
“万一哪天你真失控了，大不了，我们亲手送你上路。”
去他妈的妖兽皇。
去他妈的既定命运。
我的路，我自己走！
我的伙伴，我自己守护！
“给！我！开！”
那股承载着他一切意志的暗金色熔岩，化作一道洞穿一切的神矛，狠狠地刺向了那道阻拦了他无数次的最终壁垒！
咔嚓。
一声无比清脆的，宛如琉璃碎裂的声音，在他的灵魂最深处响起。
那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上，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裂缝如同蛛网，在万分之一秒内，蔓延至整个壁垒。
轰！
壁垒，轰然破碎。
一股比超凡境磅礴、厚重、凝练十倍不止的全新力量，如同九天银河开闸，瞬间倒灌进他的四肢百骸！
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经脉，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被瞬间摧毁，又被瞬间重塑得更加宽阔坚韧！
一层暗红色的，如同实质般的角质层，从他皮肤表面浮现，又迅速凝固，化为一层流淌着光华的薄甲。
气血化罡！
裂地境！
成了！
顾凡猛地睁开了双眼。
世界，不一样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能“听”到数百米外一只沙蝎爬行的声音，能“闻”到每个人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血味道。
他缓缓站起身。
一股无形的威压，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开来！
秦风等人只觉得一股厚重如山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们呼吸一滞，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我操……”
秦风的嘴巴张成了“o”型，他看着那个站在夕阳下，浑身笼罩在暗红色气血罡气中的身影，彻底失语。
“这……这就……裂地境了？”
顾凡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
他只是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他能感觉到，在那一层薄薄的气血罡气之下，蕴藏着足以一拳崩碎山岩的恐怖力量。
这就是裂地境。
这就是他反抗命运的，第一块基石。
妖兽皇……
天……
顾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而暴戾的笑意。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