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的指尖还停在功德碑上,墨迹未干的字迹正泛着幽蓝微光。
识海内的阴司镇魂殿忽然泛起涟漪,殿外传来林知远的传音:主公,阴兵队已在佛堂外布下三重镇魂阵。他收回手,袖中判官笔轻轻发烫——这是功德足够的征兆。
他低唤一声,林知远掀帘而入时,玄色官服下摆还沾着夜露。
顾昭将刻着密信的青铜冥簿递过去,烛火在两人之间摇晃,送进南陈皇宫,务必让萧景琰亲手拆开。
林知远接过冥簿的瞬间,指尖微颤。
他知道这薄薄一片青铜,分量比千军万马更重——上面不仅有柳如风私藏兵符的证据,更有江总与北齐暗通款曲的密报。末将这就去。他将冥簿贴身藏入怀中,转身时官靴在泥地上碾出半道浅痕,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南陈皇宫的偏殿此刻还亮着灯。
萧景琰捏着密信的手在发抖,烛芯爆响,火星溅在信纸上,将柳如风私藏兵符几个字烧出焦痕。
他猛地站起身,龙纹锦袍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片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响。传柳如风!他对着殿外嘶吼,喉结因愤怒上下滚动,立刻!
柳如风是在半个时辰后赶到的。
他推开门时,殿内寒气砭骨——萧景琰正站在阴影里,手中密信被攥成皱团。陛下召臣?柳如风的声音平稳,可眼角微微抽搐出卖了他。
你与江总勾结,要夺朕的皇位?萧景琰将密信甩在他脚边,信纸上佛堂地基藏兵符的字迹被烛光照得刺眼。
柳如风的瞳孔骤然收缩,瞬间又恢复镇定,弯腰拾起信纸时,袖口露出半截金丝暗纹——那是他与江总联络的暗号。陛下明鉴!他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贴到青石板,这是离间计!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萧景琰盯着他颤抖的后背,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柳如风献的那尊鎏金佛像。
当时他摸着佛像底座的暗纹,柳如风说是镇国祥瑞,如今想来...他握紧腰间玉扳指,指节发白:明日寅时三刻,随朕去佛堂上香。
与此同时,南陈星台的琉璃瓦上落了层薄霜。
月婵裹着月白道袍站在台顶,指尖掐诀划过星盘,二十八宿的光影在她身周流转。找到了。她低呼一声,星盘中央的北斗星突然偏移——正是七日后寅时三刻!
她转身抓起案上星图,发间银簪撞在青铜灯架上,去通知顾昭。
沈青竹的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蹲在佛堂后巷的屋檐上,暗卫们像夜枭般隐在瓦缝里。江总今夜会来取兵符。她抽出半寸剑身,剑鸣惊得檐角铜铃轻响,等他进了院子,给我封死所有出路。
秦雨桐的铁骑就埋伏在皇宫外的林子里。
她扯了扯狼皮斗篷,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宫墙,马鞭在掌心敲出节奏:等沈青竹的信号弹升起来,马蹄就给我碾碎宫门前的青石板。
政变当夜,佛堂的檀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散开。
江总提着灯笼跨进门槛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他猛地转身,却只看见满院摇曳的树影——直到沈青竹的剑抵住他咽喉。沈大人?他勉强扯出笑,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绣金官服上,这是何意?
何意?沈青竹的剑又压进半分,你勾结北齐,私藏兵符,还想问何意?她反手甩出信号弹,赤红光点划破夜空。
宫门外传来震天的马蹄声。
秦雨桐骑着乌骓马冲在最前,铁蹄踏碎宫门前的汉白玉阶:江总谋逆,格杀勿论!
月婵的星图在头顶展开,九曜星芒汇聚成箭,直指江总心口:他的命数,今日终了。
顾昭从佛堂梁上跃下,判官笔在指尖转了个花。
他望着江总惊恐的脸,提笔在虚空中写下:江总·篡位者,今日伏诛。墨痕刚落,江总胸口浮现血红色字,他踉跄后退,喉头涌出腥甜:顾昭...你到底...是谁?
乱世终结者。顾昭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衣摆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从今天起,再无乱臣贼子。
江总的尸体重重砸在地上时,顾昭的识海突然震动。
阴司镇魂殿深处传来轰鸣,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声音。
他摸向腰间的鬼面令牌,令牌上的纹路竟泛起血色——这是...古战场的气息?
主公。冷十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裹着黑色大氅,手中火把映得双眼发亮,幽州边境的密探来报,密林里有阴兵游荡的痕迹,像是...被封印的古战场。
顾昭抬头望向北方,晨雾中仿佛有残破的旌旗在飘摇。
他握紧判官笔,笔杆上的阴纹开始发烫——该去会会那些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