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刺眼......
意识，像是沉入深海后缓缓上浮的气泡，一点点地重新汇聚。
......这里是......哪里？
首先感受到的，是包裹着一切，且看不到边际的纯白。
不是那种令人安心的雪白，而是一种空无一物、似乎连存在本身都要被稀释、融化的雪白。
视线慢慢聚焦，在这片纯白的背景之上，无数细小如同星辰一样的光点正在无声地闪烁，明灭不定，像是在呼吸一样。
它们散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暖暖的感觉。
......好安静......又或者是绝对的寂静。
不，并不是完全没有声音。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内心脏缓慢而有力的搏动声，甚至每一根发丝擦过脸颊时带来的摩擦声。
这种将自身生理活动放大到极限的寂静，反而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
光芒......太亮了......
她不适应地蹙起了眉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最终，有些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滴答......
就在她睁眼的瞬间，一声清晰得水滴声，毫无预兆地在这片绝对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伴随着这声轻响，周围那几乎凝固的纯白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
紧接着，在她面前，那荡漾的涟漪中心，一个身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个被柔和光芒所笼罩的身影，看不清具体的面容与衣着，只能隐约辨别出人形的轮廓。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冬日的暖阳，又像是母亲怀抱的温度，驱散着这片纯白空间带来的冰冷与孤寂。
好温暖......
心底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想要靠近、想要触碰那份温暖的渴望。
几乎是遵循着本能，她抬起了自己的手，朝着那团柔和的光伸去。
指尖缓缓地、轻轻地、触碰向前——
然而，预想中触碰实体的感觉并未传来。
她的手，就那么毫无阻碍地径直穿过了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身影！
就像是穿透了一道全息投影，或者......穿透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
她愣住了，手臂僵在半空中，大脑因为这完全超出理解的一幕而瞬间停摆，思维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为什么......碰不到？
就在她因为这匪夷所思的状况而茫然无措时——
轰！！！
无数杂乱、破碎、却又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画面、声音和信息，毫无征兆地冲入了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意识深处！
“......实验又失败了。我通过第十灵结晶拟造的仿品完全无法诞生自我意识，即使借助【神蚀篇帙】的力量进行引导和灌输，也无法完成意识的自主构建。缺乏‘灵魂’，终究只是空壳。”
......
“实验有了阶段性的结果。虽然依旧没有产生真正的自我意识，但实验体已经能够初步匹配并承载拟似灵结晶的力量输出，能量通过率稳定。这证明载体本身的设计是可行的。”
......
“看来实验不得不终止一段时间了。没有自我意识的个体，完全无法进行有效的灵力转化和抽取，。缺乏‘灵魂’的硬件，终究只是一堆废铁。”
......
“实验可以重启了。我通过【神蚀篇帙】的力量，成功从‘卡巴拉’中，截取了两段意识碎片。有趣的是，其中一个意识似乎还处于非常原始的初生状态......这给了我巨大的操作和‘编写’空间。”
......
“计划进展顺利。为了能够完全适配拟似灵结晶的力量并实现最大化输出，实验素体的最佳选择依然是经过调整的人类躯体。人类的躯体不仅具备优秀的灵力传导和提纯能力，其本身的生命形态也最为稳定，可以作为人造精灵最完美的‘容器’。”
“植入拟似灵结晶后，素体的外貌和内部结构会产生不可逆的适应性改变。观察表明，这种改变似乎是跟随灵结晶本身的属性而固定的，每一种编号的灵结晶，似乎都只能催生出一种特定的外在形态......”
......
“......实验成功了。我成功将捕捉到的那段初生意识，融合进了这具躯体里面。现在，她能够稳定地运行了。只要通过【神蚀篇帙】的力量，就能完全掌控她的思想、意志，乃至一切行动。”
“......之后，你就叫【撒旦】好了。反正第十质点对应的逆卡巴拉位置，正好是这个名字，不是吗？很贴切。”
“实验可以进入到下一步了。‘兵器’已经成型，是时候测试她的实战效能，以及......最终的价值了。”
这些冰冷的记忆碎片，狠狠地烙印在她的灵魂之上。
那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吗？
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阅读着关于某个存在从构想、制造到被命名的全部过程！
“啊......呃......”
她想尖叫，想质问，想将这些东西驱逐出去，但喉咙里却只能挤出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
全身的神经仿佛都被抽离，剧烈的信息冲击带来的眩晕和麻痹感让她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只能僵硬地呆在原地，被动地承受着这汹涌而来的记忆。
痛苦、茫然、恐惧、空虚、以及一种深及骨髓的无力感......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那汹涌的记忆冲击终于逐渐平息，身体的知觉一点点恢复，麻木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抬起头，发现面前那道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消失不见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她望着那片空无一物的纯白，心中被巨大的空洞和迷茫所充斥时，一个温和、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想是直接回荡在她的心间。
“回去吧，小家伙。”
“你的生活......会好起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周围那无尽的纯白与闪烁的星光，开始如同雾气般缓缓消散、褪色。
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包裹住她的意识，将她向着某个熟悉，却又有些不同的方向推去......
在意识彻底脱离这片纯白空间的前一刻，一个微弱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撒旦】......这真的是我名字的吗......？
我......究竟是谁？
光芒，彻底吞没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