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的青铜镜正在旋转，镜面的锈迹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朱砂，在幽绿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红。那些穿红衣的人影越来越近，他们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像无数双鞋踩在积水的青石板上，却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林小满握紧我的手腕，她掌心的并蒂莲血印正在发烫，与镜面上的纹路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这些人影是‘镜奴’。”洛基从背包里掏出个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青铜镜的方向，“真仙观用双瞳者的魂魄喂镜子，让他们永世困在镜里，只能跟着镜子的转动移动。你看他们的脚——”
我定睛看去，那些人影的脚踝处都缠着半透明的红绳，绳头没入镜面，像是被镜子从里往外拽着。最前面的人影突然抬起头，露出张与林小满外婆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左眼银灰，右眼漆黑，嘴角咧开个僵硬的弧度，像是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
红绳火苗的光盾突然震颤，七股火苗中有三股开始变淡，对应着被洛基炸毁的三个青铜盒位置。镜面上的归墟塔轮廓越来越清晰，塔尖的道士已经将银针刺入镜中自己的左眼，镜面立刻渗出鲜血，顺着纹路流到地面，在我们脚边汇成个小小的血池，池里浮着无数根头发，根根缠着细小的青铜碎片。
“是归墟塔的地砖碎片。”林小满捡起片碎片，上面的纹路与她掌心的血印完全吻合，“这面镜子不仅连接着真仙观，还能倒映出归墟塔的场景——他们在同步两个地方的仪式！”
话音未落，通道两侧的骷髅头突然全部转向青铜镜，眼眶里的黑琉璃珠射出幽绿的光，在镜面上组成个巨大的“囍”字。镜面剧烈震颤，那些穿红衣的人影突然加速，红绳在地面拖出火星，火星落地的瞬间，通道的墙壁开始剥落，露出后面的青砖——砖缝里嵌着无数张泛黄的婚书，每张婚书的新郎栏都写着“赵”，新娘栏却是空白的，盖着的朱印与老宅供桌牌位上的“鬼”字印纹一模一样。
“这些砖是用婚书烧的灰混合泥土做的。”洛基抠下块青砖，碾碎后里面露出细小的纸纤维，“真仙观把历代冥婚的婚书当材料，筑成这条通往冥镜的路，就是为了让‘婚姻’的怨气滋养镜子里的东西。”
最前面的外婆人影突然停下，伸出惨白的手指向镜面。镜中的归墟塔突然坍塌，烟尘散去后，露出个巨大的地窖，地窖中央摆着口红漆棺材，棺材上贴着张大红的婚书，新娘栏写着“林小满”，墨迹鲜红，像是刚写上去的。一个戴高帽的道士正站在棺材旁，手里举着个青铜盒子，盒子里的眼球正在发光，照亮了他的脸——正是赵姓少爷的脸，只是左眼嵌着黑琉璃珠，右眼是正常的棕色。
“他果然没死！”林小满的左眼突然流出银灰色的泪，滴在血池里，池中的头发突然直立，像水草般缠住她的脚踝，“他用归墟塔的地窖当‘新房’，想在那里完成最后的换瞳仪式！”
红绳火苗突然分成两股，一股继续维持光盾，一股缠着林小满的脚踝，将那些头发烧断。烧断的头发在空中化作纸灰，纸上浮现出段字迹：“冥镜照魂，双瞳为引，棺中新娘，魂归赵府。”字迹末尾画着个小小的青铜镜，镜里映着个穿嫁衣的女人，正用银针刺向自己的左眼。
“是那个民国林姓孤女！”我突然想起老宅西厢房的铜镜碎片，“她不是被控制了，是在给我们示警——她当年就是在这面镜子前被刺瞎了眼睛，被迫与赵姓少爷的魂魄结了冥婚！”
光盾突然出现裂痕，一个穿红衣的人影冲破盾面，扑向林小满。猫妖纵身跃起，爪子撕开人影的红衣，露出里面的白大褂——是医院里那个双瞳女人！她的左眼已经变成黑洞，右眼嵌着颗黑琉璃珠，珠珠里映出真仙观密室的场景：十几个道士围着个巨大的炼丹炉，炉里插着七根铁链，每根铁链都拴着个双瞳者，他们的左眼都在发光，右眼却已经干瘪，像被挖走了似的。
“她是第一个‘活养器’。”林小满的声音抖得厉害，“医院的太平间里肯定还有更多双瞳者，他们被真仙观藏在那里，等着被取走右眼！”
双瞳女人的嘴突然张开，发出非人的尖啸，啸声中，镜面的“囍”字突然滴下鲜血，鲜血在地面汇成条血河，朝着我们脚下的血池流去。血河经过的地方，青砖全部化作黑泥，泥里钻出无数只手，抓向我们的脚踝，手背上都长着黑毛，与石棺里赵姓少爷的手一模一样。
我挥起桃木剑砍向那些手，剑刃劈中的地方冒出绿火，手在火中化作纸灰，纸上的字迹却变了：“民国三十一年，偷童案真凶，赵府管家，现藏于医院太平间第三排冰柜。”
“是那个抓孩子的管家！”洛基突然明白过来，“他也没死，被真仙观改造成了‘养尸奴’，负责看管医院里的双瞳者！”
镜面突然剧烈旋转，归墟塔地窖的景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医院太平间的场景：一个穿黑袍的老头正在打开第三排冰柜，冰柜里躺着个七八岁的女孩，左眼银灰，右眼被挖走，眼眶里塞着团棉花，棉花上绣着并蒂莲——正是林小满小时候的样子。
“是我的替身！”林小满突然尖叫，“他们当年没找到我，就抓了个和我一样的双瞳女孩当替身，挖走她的右眼炼瞳器！”
双瞳女人突然扑向镜面，身体穿过镜面的瞬间，镜中的太平间突然起火，黑袍老头惨叫着化为灰烬，冰柜里的女孩化作青烟，在空中组成个模糊的阵法，与通道墙壁上的婚书纹路重合。镜面的裂痕越来越多，透过裂缝能看到镜子后面的景象——那不是真仙观，也不是归墟塔，而是个巨大的婚堂，堂中央的红绸缠着两具骷髅，一具穿着西装，一具穿着嫁衣，骷髅的左手都戴着银戒指，刻着“赵”和“林”。
“是赵姓少爷和那个林姓孤女的尸骨！”我突然握紧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亮起，“他们的冥婚根本没完成，真仙观把他们的尸骨藏在镜子后面，用双瞳者的怨气逼他们‘完婚’，好借婚姻的‘阳刚之气’滋养镜中的瞳器！”
红绳火苗的光盾突然熄灭，那些穿红衣的人影全部扑向镜面，身体穿过镜面的瞬间，镜中的婚堂突然亮起红灯笼，灯笼里的烛火都是绿色的，照亮了满墙的照片——都是些双瞳者的照片，从民国到现在，每张照片的右下角都写着个日期，最新的一张是林小满的照片，日期就是今天。
“他们在给镜中的东西‘上供’！”洛基掏出青铜簿子，簿子突然自动燃烧，火光中浮现出最后一页的字迹：“镜中婚堂，实为养瞳窟，双瞳完婚，瞳器大成，赵魂借身，林魂为祭。”
林小满的左眼突然射出银灰色的光，照亮了婚堂中央的红绸——红绸里缠着的不是两具骷髅，而是两颗巨大的眼球，左眼银灰，右眼漆黑，虹膜上的并蒂莲正在旋转，瞳孔里映出归墟塔和真仙观的全景，无数个道士正在两处同时跪拜，嘴里念叨着“恭迎真仙”。
“那才是真正的‘七星瞳器’！”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掌心的血印与镜中眼球的并蒂莲完全重合，“他们用无数双瞳者的眼睛拼出了两颗主瞳，左眼能看过去，右眼能看未来，赵姓少爷想借左眼的力量回到过去，再用右眼的力量看到‘仙途’，而我就是让瞳器完全觉醒的‘祭品’！”
镜面突然炸裂，碎片四溅的瞬间，我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入镜中。落地时，已经站在那个血色婚堂里，红绸上的两颗巨眼正在转动，瞳孔里的归墟塔和真仙观开始重叠，无数个道士的身影化作光点，融入巨眼的虹膜。赵姓少爷的骷髅突然站起，黑袍下的皮肉正在重生，左眼嵌着银灰色的巨眼碎片，右眼是正常的棕色，正一步步走向林小满。
“我的新娘，百年了，你终于来了。”他的声音像无数块镜子在摩擦，伸手抓向林小满的左眼，“只要取走你的右眼，我的双瞳就能完整，到时候归墟塔的秘密、长生的法门，都会是我的！”
林小满突然举起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与她掌心的血印同时亮起：“你错了，林家女眷的眼睛不是祭品，是‘照妖镜’！”她将剑刃抵在自己的左眼，银灰色的瞳孔突然扩大，映出赵姓少爷的真身——那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团黑虫，虫群中心嵌着颗腐烂的眼球，正是当年他自己的眼球。
“他早就死了，现在的只是虫群和眼球组成的怪物！”洛基突然甩出墨斗线，线蘸着血池里的血，缠住赵姓少爷的身体，“真仙观用《太阴炼形法》把他的尸体炼成了‘虫棺’，让黑虫吞噬双瞳者的眼睛，再借虫群的力量维持意识！”
黑虫在墨斗线的缠绕下发出刺耳的尖叫，赵姓少爷的身体开始瓦解，露出里面的青铜盒子——正是石棺里发现的“主瞳”盒，盒子里的眼球正在发光，照亮了婚堂的角落：那里堆着无数个青铜盒，每个盒子上都刻着日期，最新的盒子上写着今天的日期，贴着林小满的照片。
“这些盒子里装着每个双瞳者的记忆！”林小满的左眼流出金色的泪，滴在最近的盒子上，盒子突然打开，里面的眼球化作青烟，在空中组成个女人的身影——正是那个林姓孤女，她的双眼完好无损，手里举着半块青铜牌，与归墟塔的石柱纹路一模一样。
“是‘破镜牌’！”我突然想起月逐的青铜项圈，“她当年偷偷藏了块归墟塔的碎片，就是为了今天打破这面冥镜！”
孤女身影将青铜牌抛向巨眼，牌与眼球碰撞的瞬间，两颗巨眼突然炸裂，碎片四溅，在空中组成个巨大的“破”字。婚堂开始坍塌，红绸化作飞灰，赵姓少爷的虫群在金光中消散，只留下颗腐烂的眼球，被孤女的身影踩在脚下。
“谢谢你，后辈。”孤女的声音温柔如春风，身影逐渐透明，“林家的诅咒，终于结束了。”
我们冲出正在坍塌的婚堂时，发现自己正站在槐树林的出口，青铜镜的碎片散落在地，化作无数颗黑琉璃珠，珠珠里映出双瞳者们的笑脸，正在缓缓消散。林小满掌心的血印褪去，左眼的银灰色也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个淡红色的并蒂莲印记，像枚胎记。
远处的医院方向突然传来爆炸声，火光染红了半边天。洛基掏出手机，收到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太平间的冰柜全部打开，里面的双瞳者正在苏醒，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举着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与我们的一模一样——是黄火土。
“他果然不是卧底。”林小满看着照片笑了，眼眶却红了，“我外婆说的没错，总有好人在守护着什么。”
红绳的火苗在晨光中渐渐熄灭，只留下截烧焦的绳头，上面缠着根细小的头发，头发里嵌着个微型的“人”字。我握紧绳头，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归墟塔的秘密、真仙观的余党、十二星宫的钥匙，还有那些散落在各地的双瞳者，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老宅的方向突然传来钟声，这次敲了十二下，像是在宣告新生。林小满转身看向槐树林深处，那里的雾气正在散去，露出片青翠的草地，草地上开满了金色的花，每个花瓣上都映着只眼睛，左眼翡翠，右眼银灰，像无数个时痕在对着我们眨眼。
“该去医院看看了。”我拍了拍林小满的肩膀，桃木剑在晨光中泛着金光，“黄火土那边，估计需要帮忙。”
猫妖突然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尾巴尖的毛亮得像团火。洛基收起青铜簿子，簿子的封面上，新的字迹正在浮现：“冥婚已破，镜中事了，归墟塔下，再遇真章。”
我们跟在猫妖身后，走进晨光里。远处的医院火光渐弱，隐约能听到警笛声，混着道士的惨叫和孩童的笑声，像首诡异却充满希望的曲子。林小满的左眼偶尔会闪过银灰色的光，瞳孔里映出归墟塔的轮廓，塔下的阴影里，似乎有个戴银冠的人影正在微笑，左眼翡翠，右眼银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