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云阶上突然冒出串彩色气球时，赤脚大仙正蹲在台阶上数自己的草鞋——自打上次被哮天犬追得掉了一只，他就养成了每日清点的习惯。气球绳上拴着张鎏金帖子，风吹得帖子哗哗响，上面写着“天庭第一届欢乐嘉年华，三日后开锣”，落款是“玉帝与鸿钧老祖联合主办”。
“嘉年华？”赤脚大仙捏着帖子直咂嘴，突然蹦起来往奶茶铺跑。此刻鸿钧老祖的铺子正挤满了神仙，玉兔精踩着滑板车在人群里穿梭，车筐里堆着刚印好的宣传单，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游乐设施：有“巨灵神铜锣挑战”“玉兔说唱舞台”“张厨子桂花酥工坊”，最底下还用红笔写着“全场免费，快乐无限”。
“老祖这字儿比我的快板还抖。”玉兔精滑到柜台前，尾巴尖卷着张宣传单往老祖面前递。鸿钧老祖正往奶茶里加珍珠，闻言笑了：“让太白金星写的，他说这叫‘艺术体’。”话音未落，太白金星掀帘进来，拂尘上还缠着半张没贴完的海报：“老祖您看我这‘嘉年华’三个字，是不是比凌霄宝殿的匾额还气派？”众人凑过去一看，“嘉”字少了一横，“年华”俩字歪得像喝醉了酒，逗得张厨子手里的锅铲都掉了。
筹备这嘉年华，原是玉帝的主意。那日他在KtV唱跑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被众仙笑了半宿，回去就翻出紫金葫芦里的账册，对着上面记的“桂花酥三百盒、铜锣十个、胡萝卜五十筐”琢磨：“这些抵债的物件堆着也是堆着，不如拿出来让大家乐乐。”鸿钧老祖听了这话，往他奶茶里多加了两勺芋圆：“再加个‘以乐换物’的规矩——谁带来新鲜玩意儿，就能换别人的东西，咋样？”玉帝拍着大腿应了，转头就让二郎神去扎气球、写帖子，结果二郎神把“换物”写成了“换舞”，引得众仙猜测是不是要跳广场舞。
消息传开的第二天，天庭的神仙们就忙开了。夜游神扛着奈何桥的霓虹灯往南天门跑，想给舞台装个“彩虹背景板”，路过地府时被阎罗王拽住：“带上我的判官笔！让神仙们体验‘画生死簿’的乐趣，保准火！”巨灵神抱着他那堆铜锣在协商堂排练，敲得兴起，竟把铜锣抛向空中，铜锣转着圈砸在月老的红线上，缠成个金灿灿的绣球，吓得月老举着剪刀追了他半条云路：“我的红线是绑姻缘的，不是给你当锣槌的！”
最忙的要数张厨子。他在御膳房支起十口铁锅，打算在嘉年华上搞“桂花酥dIY”，连东海龙王都来帮忙——龙王从海底捞了些会发光的珍珠，说要嵌在酥饼上，“咬一口能亮三天，比夜游神的霓虹灯还稀奇”。玉帝蹲在旁边看他揉面，突然想起自己的亮片马甲，回去就找王母娘娘要了盒金线，往马甲上绣“嘉年华”三个字，绣到“华”字时线团滚了，金线缠在扫帚星的扫把上，两人扯了半天，把扫把毛都扯掉了三根，气得扫帚星拿着秃扫把去鸿钧老祖那儿告状，老祖给了他杯“安慰奶茶”，说“秃扫把扫云更干净”。
三日后清晨，南天门的云幕被拉开时，连太阳都多眨了眨眼。玉帝穿着绣了半拉字的亮片马甲站在高台上，清了清嗓子刚要讲话，怀里的紫金葫芦突然“噗”地喷出团金粉，金粉落在台下的气球上，气球“砰砰”炸开，飞出无数小纸条——竟是当初被销账的网贷借据残片，上面的字迹化作了“开心”“热闹”“欢喜”等字样，引得众仙一阵欢呼。
“开锣！”玉帝也不讲究排场了，挥挥手就让玉兔精先上。玉兔精踩着滑板车滑到舞台中央，背着个胡萝卜形状的吉他，刚要开口唱新编的《嘉年华之歌》，突然发现琴弦断了一根——原是昨晚排练太投入，用琴弦绑胡萝卜当道具，忘了换回来。他急得耳朵都耷拉下来，台下的嫦娥突然抛上来一根桂花枝：“用这个！月宫的桂枝能当琴弦，还自带香味！”玉兔精接住桂枝往吉他上一缠，弹出的调子果然清越，混着桂花香飘出老远，连路过的仙鹤都停下来听，翅膀拍得像打节拍。
舞台左侧的“铜锣挑战区”早已排起长队。巨灵神站在台后当裁判，手里举着块写着“跑调也光荣”的木牌——这是他连夜让张厨子刻的，字刻得歪歪扭扭，倒像极了他唱的歌。第一个挑战者是雷公的小徒弟，这孩子上次借网贷被追得用避雷针放电，如今胆儿肥了，抡起锣槌就敲，结果用力太猛，铜锣飞出去砸在赤脚大仙的草鞋上，草鞋被震得蹦起来，正好套在路过的仙娥发髻上，引得众人笑成一团。赤脚大仙摸着剩下的一只草鞋直乐：“这草鞋成精了，还想当发饰！”
张厨子的桂花酥工坊前更是人山人海。有仙童学着揉面，把面粉抹得满脸都是，活像个小雪人；有土地公拄着拐杖踮脚看，被挤出的面团粘在拐杖头，他举着拐杖叹气：“这面团比我的老花镜还黏人。”最逗的是玉帝，他非要亲手做个“亮片酥”，往面团里撒了把马甲上掉的亮片，结果烤出来的酥饼咬一口就掉金粉，沾得他满胡子都是，王母娘娘拿帕子给他擦，边擦边笑：“你这哪是做酥饼，是给众仙撒金豆呢！”
“以乐换物”的摊子设在云阶下，摆着各路神仙带来的物件：东海龙王的鳞片被串成了风铃，风吹过叮咚响；夜游神的灯笼里插了根孟婆汤熬剩的甘草，说是“照路还能润喉”；太白金星把用了八百年的拂尘摆出来，旁边贴了张纸条“换个新穗子，旧的能驱蚊”。最抢手的是月老的“姻缘盲盒”——盒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线，红的绑姻缘，粉的绑友情，绿的绑“饭搭子”，玉兔精抽中根绿线，转身就缠在张厨子的锅柄上：“以后我天天来蹭桂花酥！”
正热闹时，突然刮来阵妖风，把舞台上的霓虹灯吹得东倒西歪。众仙抬头一看，云层里钻出来个毛茸茸的小家伙，抱着根偷来的铜锣槌，尾巴上还缠着半串气球——竟是扫把星养的小妖精，前几日见扫把星总念叨“嘉年华没我的份”，就偷偷溜出来想“搞点动静”。小妖精一紧张，把铜锣槌往空中一扔，正好砸中巨灵神的铜锣，“哐当”一声，震得所有气球同时炸开，彩色的纸屑落了满天。
“别慌！”鸿钧老祖突然站起来，手里举着奶茶铺的榨汁机，“这动静正好配我的新曲子！”他把榨汁机往台上一放，倒进去半杯珍珠、两勺芋圆，通电后果汁飞溅，竟转出段叮叮当当的旋律，和巨灵神的铜锣、玉兔精的桂枝吉他混在一起，意外地好听。小妖精看得忘了紧张，从云里跳下来，抱着扫把星的秃扫把就跟着节奏蹦跶，扫把星追过来想拽它，却被众仙拦住：“让它跳！这舞比赤脚大仙的踢踏舞还带劲！”
日头偏西时，嘉年华到了最热闹的“交换时刻”。赤脚大仙用仅剩的一只草鞋，换了土地公的老花镜——他说“戴眼镜看云更清楚”；土地公拿着草鞋当拐杖头，说“比木头的软和”；月老用三捆红线换了张厨子的桂花酥，打算给牛郎织女当“鹊桥零食”；玉帝最实在，把自己做的“亮片酥”全换了鸿钧老祖的奶茶，说“这酥饼太费胡子，还是奶茶省心”。
夜幕降临时，南天门亮起了夜游神新装的“星河灯”——他把奈何桥的霓虹灯拆下来，缠在了云柱上，灯一亮，整个天庭都飘着七彩的光。众仙围着篝火坐成圈，张厨子烤着桂花酥，巨灵神敲着铜锣，玉兔精唱着新编的快板，连小妖精都用扫把星的秃扫把打着节拍。鸿钧老祖给每个人递了杯热奶茶，玉帝捧着奶茶突然感慨：“早知道嘉年华这么热闹，当初就不该搞什么网贷，直接请大家来吃酥饼多好。”
“可不是嘛！”赤脚大仙啃着桂花酥，含糊不清地接话，“我那草鞋换的值，比借网贷划算多了！”旁边的太白金星突然指着天上的星星笑：“你们看，星星都在跟着咱们的调子闪呢！”众人抬头，果然见银河里的星星眨得格外欢，像无数双跟着节奏眨眼的眼睛。
散场时，小妖精抱着铜锣槌，被扫把星牵着往回走，小家伙突然回头喊：“明年还办嘉年华不？我把我藏的糖都带来！”玉帝挥着手里的奶茶杯应：“办！年年办！”他的亮片马甲在灯光下闪着光，上面那半拉“华”字，倒像是故意留着的彩蛋。
回去的路上，我看见南天门的气球还剩最后一个，飘在云阶顶端，绳子上的鎏金帖子被风吹得只剩个“欢”字。远处传来巨灵神跑调的歌声，混着张厨子收拾铁锅的叮当声，还有玉兔精滑板车划过云路的轻响——这些声音缠在一起，像根看不见的线，把整个天庭的热闹都串了起来。
或许天庭的日子，本就该是这样：没有算不清的账，只有数不完的乐子；没有躲不开的催收，只有凑不完的热闹。就像鸿钧老祖说的，最好的“贷款”从不是娱乐币，是你递我一块桂花酥，我给你唱跑调的歌，是大家挤在一起，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带糖的旋律。
至于那个没绣完的“华”字，玉帝说要留着明年补——他打算用今年换回来的奶茶珍珠当绣线，绣出来的字，定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