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晨光,带着破晓的清透,洒在北京西站熙熙攘攘的广场上。空气中弥漫着暑气蒸腾前的最后一丝凉爽,以及远行特有的、混合着期待与离愁的气息。陈默和林卿背着鼓鼓囊囊的行囊,站在进站口附近显眼的位置,目光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搜寻着。陈默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张今天最早一班从老家开往北京的长途汽车票根——那是计算好时间,留给小妹陈雨的。
行囊里,除了他们各自的衣物、写生工具、相机和那套用惯了的刻刀,还塞满了林卿细心准备的各种物品:防蚊液、防晒霜、肠胃药、补充体力的小零食,甚至还有一本图文并茂的《云南常见植物图鉴》。陈默的背包侧袋里,则装着那本已被翻得有些卷边的《营造法式》笔记和几块准备在路上打磨的小木料。他们的准备充分得近乎琐碎,只因这次旅程,多了一份甜蜜的牵挂。
“哥!林卿姐姐!”
一声清脆如雏鸟鸣叫般的呼喊穿透嘈杂的人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崭新碎花衬衫、背着可爱小书包的身影,正像一只欢快的小鹿,从人群中灵巧地钻出,朝着他们飞奔而来。正是陈雨!她的小脸因兴奋和奔跑涨得通红,羊角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眼睛里闪烁着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光芒。
在她身后,是提着更大行李、面带欣慰与不舍笑容的父母。母亲紧走几步,一把拉住陈雨,又忍不住替她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嘴里絮絮叨叨地重复着那些早已说过无数遍的叮嘱:“小雨,一定要听话!紧紧跟着哥哥姐姐,不许乱跑!吃东西要注意,晚上睡觉盖好被子……”
“知道啦,妈!您都说一百遍啦!”陈雨嘴上应着,身子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靠向了陈默和林卿,小脸上写满了对未知旅程的向往,几乎要满溢出来。
父亲将行李递给陈默,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沉甸甸的嘱托:“小默,交给你了。”
“爸,妈,你们放心。”陈默接过行李,感受到那份重量,也感受到了其中承载的信任。他看向父母,目光坚定而沉稳。
林卿则温柔地牵起陈雨的手,弯下腰,与她平视,柔声道:“叔叔,阿姨,小雨,你们好,你们放心吧!路上我会让小雨跟紧我,小雨,我们一起去发现好多好多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陈母高兴应到“哎,小卿小雨就拜托你了”
“好!”陈雨用力点头,紧紧回握住林卿的手,对这个漂亮又温柔的“准嫂子”,她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信赖。
短暂的送别后,进站的时刻到了。陈雨朝着父母用力挥手,脸上是灿烂无比、毫无阴霾的笑容:“爸!妈!我们走啦!我会想你们的!给你们带礼物!”
父母站在原处,目送着三个年轻人汇入安检的队伍,母亲的眼圈终究还是红了,父亲则一直挥着手,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顺利通过安检,在候车大厅约定的柱子下,他们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李逸飞。他依旧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模样,身边放着一个硕大的旅行背包,看见他们,尤其是看到多出来的、充满好奇打量着四周的陈雨,他眼睛一亮,笑着迎上来。
“哟!这就是咱们的小妹妹陈雨吧?果然跟默哥说的一样,灵气十足!”李逸飞自来熟地打着招呼。
陈雨有些害羞地往陈默身后缩了缩,但大眼睛却忍不住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有趣的学长。
“逸飞,这是小雨。小雨,这是李逸飞哥哥,就是我们这次旅行的向导。”陈默介绍道。
“李哥哥好。”陈雨小声问好。
“哎,好好!这下咱们队伍更壮大了!”李逸飞哈哈一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检票上车!”
踏上南下的列车,找到软卧车厢,放好行李,陈雨立刻就被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吸引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广阔的华北平原,整齐的农田,远处的村庄,都让她惊叹不已。她几乎趴在窗边,小嘴不时发出“哇”的赞叹声,问题也一个接一个:“哥,那些大风车是干什么的?”“林卿姐姐,那边的山怎么是光秃秃的呀?”
陈默和林卿耐心地解答着她的问题,李逸飞也不时插科打诨,讲些沿途的趣闻,车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旅程的枯燥,因这份纯真的快乐而变得生动起来。
夜幕降临时,陈雨终于有了倦意,躺在下铺,听着铁轨有节奏的“哐当”声,渐渐沉入梦乡,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陈默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和林卿相视一笑,目光中满是温柔。
李逸飞压低声音,对陈默说:“看来带上小雨是对的,瞧把她高兴的。”
陈默点点头,看着小妹恬静的睡颜,心中充盈着一种满足感。让亲人因自己的努力而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这种感觉,比任何作品的成交都更让他感到踏实和幸福。
第二天下午,列车抵达昆明。他们需要在这里转乘飞机前往德宏芒市。对于陈雨来说,这又是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走进机场,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巨大的飞机,第一次体验起飞时那种奇妙的失重感。她紧紧抓着陈默的手,既紧张又兴奋,当飞机冲上云霄,透过舷窗看到下方如同模型般的城市和绵延的云海时,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亮晶晶的眼睛表达着内心的震撼。
“哥,我们好像在云上面飞!”她终于小声地对陈默说。
“是啊,这就是天空的样子。”陈默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傍晚时分,飞机平稳降落在芒市机场。一股湿润、温热,带着浓郁植物清香的风扑面而来,与北京干燥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陈雨用力吸了吸鼻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完全不同风格的建筑和茂盛的绿化。
李逸飞联系的表叔派来的车早已等候在外。坐上车,行驶在通往瑞丽的公路上,异域风情愈发浓烈。路两旁是高大的棕榈树和芭蕉林,偶尔能看到身着筒裙的傣家女子翩然走过,金色的佛塔在夕阳余晖中熠熠生辉。
“我们真的到南方了!和画册里一模一样!”陈雨扒着车窗,看得目不转睛,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的喜悦。
陈默和林卿也被这迥异的风光所吸引。林卿拿出速写本,快速勾勒着窗外的剪影;陈默则感受着这方水土的气息,心中对即将接触的翡翠世界,更多了几分真实的感触。
到达瑞丽姐告预订的客栈时,华灯初上。客栈是传统的傣家吊脚楼风格,庭院里种满了各色热带花卉,环境清幽。安排好房间,放下行李,尽管旅途劳顿,但陈雨依然处于亢奋状态,毫无睡意。
四人就在客栈的露天餐厅用了晚餐,品尝了当地特色的柠檬撒、烤鱼、菠萝饭。酸辣开胃的菜肴,新奇的水果,都让陈雨胃口大开,也让他们彻底沉浸在了这浓郁的边境氛围之中。
晚饭后,李逸飞说道:“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带你们去见我表叔,他是这边的老行尊了,先跟他聊聊,了解一下市场的基本情况,下午再开始正式‘逛市场’。”
回到房间,陈雨趴在雕花木窗边,看着远处缅北山峦的模糊轮廓和近处客栈庭院里摇曳的灯光,久久不愿睡觉。
“哥,这里真好。”她喃喃地说。
“喜欢就好。”陈默站在她身边,“后面还有更多好玩好看的。”
“嗯!”陈雨用力点头,转过身,眼中没有丝毫疲惫,只有对明天无限的期待,“哥,我一定会好好看,好好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