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乐听到他们俩同时开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头去看后面下马车的陈阿爷,见他点点头,知道他们俩没有说谎。
“真的吗?云哥儿,你以后认陈阿爷做爷爷了?那真的太好了!”
云乐拉着云哥儿进去,秦啸和向烽明显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一脸疑惑的看着陈军医,不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个决定。
“进去说。”陈军医让他们一起进去,到屋里和他们仔细说说。
陈阿爷是六月中旬被何群的一封信请到府城的,他是军医出身,对于接骨外伤等十分精通。
何父弟弟的儿子何宇骑马摔断了腿,家里找遍府城名医,都说何宇的腿救不回来了,以后只能瘸了。
何宇是何家最有希望能高中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秀才了,就等着两年后参加乡试了。
这腿断了,如果治不好,就是断了他的青云路。
情急之下,何群想到陈军医是专攻外伤接骨这方面,以前军中也有断腿的伤兵,救治及时的话,双腿还是能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陈军医到了府城,就仔细检查了何宇那条裹着厚厚纱布、却依旧能看出些微不自然弯曲的伤腿,又看了看之前几位大夫开的方子和处置记录,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
他示意何家人将何宇腿上的敷料层层解开,露出里面虽然愈合了些皮肉、但骨骼位置明显不对的伤处。
“胡闹!”陈军医难得动了气,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外伤敷药止血生肌是没错,可这最关键的骨头根本没给接正!就这么任由它歪着长?这腿要是能好就怪了!现在皮肉伤口将愈未愈,里面筋骨却已开始错位黏连,正是最麻烦的时候!”
他指着何宇小腿中段那明显的畸形,对焦急万分的何宇父母及何群解释道:
“若是刚断时便及时正骨,固定妥当,恢复如初并非难事。如今耽搁这些时日,愈合的筋膜和初步形成的骨痂已将错位的断端固定在了错误的位置。若要重新接好,须得先将这已初步愈合之处再次断开,方能重新对正骨骼。”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何家人脸色煞白。何宇更是咬紧了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陈军医见他们如此,语气稍缓,但依旧严肃:
“眼下并非施术良机。他外伤未愈,身体虚弱,强行正骨恐生变故。当务之急,是先用药调理气血,强健筋骨,待他身子养好些,外伤也彻底收口,再行施术。”
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这二次正骨,痛楚非同小可,远胜初断之时。寻常的麻沸散效果有限,须得用一味名为‘醉仙花’的草药辅以针灸,方能镇住剧痛,令其在术中昏睡,免受刮骨剜肉之苦。此药性子特殊,需新鲜采摘炮制效果方佳,且府城各大药铺怕是难寻。”
何群立刻道:“陈老,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立刻派人去寻!”
陈军医摇了摇头:“寻常人去寻,未必识得,也未必能采到药效最佳的。这样,你找几个人,和我一起,我亲自去。”
作为医者,陈军医对待病患的伤情十分谨慎,他重新开了药方,让何宇先养好外伤,等他伤养的差不多了,才准备去寻药回来给他重新正骨。
一群人听到这,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陈军医会收云哥儿做干孙子,云乐着急的不行,一直催着陈阿爷快说。
陈军医却开始故意悠闲的喝茶,不是他不说,而是何群在场,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何群看陈军医给他们家留面子,事情要解释清楚只能自己来,轻咳了声嗓子,说:
“陈老收云哥儿做干孙子,是因为云哥儿救了陈老一次。”
“这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秦啸原本来在听着他们说话,对于好友收养孩子并没有什么感触,又不是养不起,听到这才正了神色追问。
“那是因为我堂弟的腿不是因为外人原因,是因为家宅阴私。”
“什么?”云乐惊呼,又捂住了嘴,不想打断何群接下去的话。
何宇是他们家小辈最为出色的一个,又是何群小叔的嫡子,从小读书就是佼佼者,年仅十六就考上秀才,两年后如果成功中举,那他就是曲阳府最年轻的举人了。
出身何家嫡系,自身优秀,难免树大招风,引来了族中一些旁支和心怀叵测之人的嫉妒。 这次他摔断腿,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是家里一个负责照料马匹多年的老仆,被人重金收买,在我堂弟惯常骑乘的那匹马的马鞍上动了极其隐蔽的手脚。”何群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寒意,
“马匹在奔跑时鞍具突然松动失衡,我堂弟这才从马上重重摔下,腿骨当场折断!”
这还不算完。何群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陈老被请来后,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起初伤势看着是在好转,可没过几天,伤口不但没有愈合,反而开始红肿流脓,发起低烧!我觉察到不对劲,仔细查问了煎药、换药的所有环节,又偷偷比对了几次药渣,一点问题都察觉不到。”
“堂弟的伤老是不见好,家里人还是对陈老产生怀疑。”何群说到这里,面上显露出一股愧意。
何宇父母爱子心切,看到陈军医开的病方没有效果,言语间开始颇有微词。
陈军医看着何宇的伤口也觉得不对,他的药方乃是从军中那边多外伤病人实践中得来的,怎么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两个人调查一番,才发现有人在陈军医的方子上做了手脚,每次抓药,里面几味关键的清热消炎、促进愈合的药材都被克扣了分量,甚至被换成了些性温、甚至略带滋腻的药材!这在外伤初期,简直是火上浇油!
若非发现得早,何宇那条腿,恐怕就不是瘸了那么简单,溃烂严重下去,说不定就要截肢保命!
秦啸听完,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好毒辣的心思!这是要彻底废了何家最有希望的苗子!查出来是谁指使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