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机械落锁声如同最终的审判，将林薇和安一同封死在这个触发了系统警报的工作室内。刺耳的蜂鸣警报依旧在建筑深处回荡，红色的警告灯透过门缝在地板上投下不祥的光影。
林薇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同样被困在室内的安，心脏沉到了谷底。安的暴露，意味着她失去了唯一的、可能来自外部的接应。而现在，她们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安在最初的尝试失败后，迅速冷静下来。她没有看林薇，而是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手指飞快地在已经黑屏的内部通讯器残存的可操作区按动，试图寻找系统后门或解除封锁的方法，但屏幕只是闪烁着更混乱的乱码。
“没用的。”安终于放弃，转过身，脸上惯有的职业微笑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薇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焦灼与决绝的神情，“一级封锁由独立安防子系统控制，主系统权限冻结期间，我们无法从内部解除。”
她的语气，她的反应，都清楚地表明——她绝不是埃利奥特·里斯本忠诚的、一无所知的执行者。
“你到底是什么人？”林薇盯着她，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安与她对视，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坚定，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现在讨论这个没有意义。重要的是，埃利奥特最多还有两小时就会返回。我们必须在他回来之前离开这个房间，并且拿到‘星核计划’的核心数据备份。”
“核心数据备份？”林薇愕然。
“你以为触发伦理协议就结束了吗？”安语速很快，“那只是暂时冻结他的操作权限，就像给猛兽打了麻醉剂。一旦他回来，有的是办法绕过或解除协议。我们必须拿到能证明他滥用情感数据、进行非人道实验的原始数据，那才是能真正钉死他的东西！”
林薇瞬间明白了。安的背后，或者说安本身，就代表着某个想要扳倒埃利奥特的力量。她的任务不仅仅是监视自己，更是要收集证据！
“数据在哪里？”林薇立刻问。
“主控室的物理隔离服务器，需要双重生物密钥才能访问。一份在埃利奥特自己那里，另一份……”安的目光落在林薇身上，“就在你身上。”
“我？”林薇更加困惑。
“你是‘星核’，是整个计划的情感能量源和校准基准。”安解释道，“系统在建立你的初始模型时，采集了你的基础生物信息（可能是入学体检或其他不经意的环节），并将其作为辅助密钥之一，与埃利奥特的密钥共同加密了最核心的原始数据。这是老里斯本先生设定的、防止儿子滥用权力的最后一道保险，可惜埃利奥特屏蔽了协议，却无法轻易删除这早已嵌入系统的密钥关联。”
林薇恍然大悟！原来那把“钥匙”，不仅仅是一个象征，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开启最终证据的权限！
“所以，我们需要去主控室？”林薇感到一阵荒谬，她们连这个房间都出不去。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但现在……”安走到那幅《破茧》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画作，又看向林薇，“你触发了伦理协议，导致部分区域安防系统紊乱，尤其是……基础管网系统的逻辑锁可能会出现短暂漏洞。”
基础管网系统！林薇立刻想到了那个墙角的检修口和里面的管道！
“你是说……那个管道？”
“那是老园区建设时遗留的、连接部分区域的紧急检修通道，后来被主要系统覆盖，但物理结构仍在。埃利奥特忽略了这些‘落后’的东西。”安快速说道，“这个房间的管道，如果我没记错图纸，向下延伸，可以通往……地下设备层，那里有一条备用通道，能绕开大部分主通道的封锁，接近主控室的后勤入口。”
一条隐藏在墙体内部的、被所有人遗忘的路径！
“但那个管道口太小了！”林薇看着那个仅容手臂通过的检修口。
“拆掉它！”安的语气不容置疑，“管道口的挡板和周围一小片墙板是模块化设计的，可以整体卸下！我需要工具！”
林薇立刻想到了那枚磁性螺丝刀，但她藏匿的地点……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安却像是早已料到，直接走到林薇的床边，手指在床垫下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一摸，竟掏出了那枚林薇藏好的磁性螺丝刀，以及那个装着U盘和钥匙徽记的颜料管！
“你……”林薇震惊地看着她。
“我负责‘清理’和‘保障’你的环境，记得吗？”安看了她一眼，没有多做解释，“时间不多了！”
没有时间纠结安的无所不知。两人立刻行动起来。安显然受过专业训练，她用螺丝刀和从工作台拆下的其他尖锐金属件，熟练地开始拆卸那个检修口周围的墙板模块。林薇则负责警戒和传递工具。
汗水从安的额角滑落，她的动作迅捷而精准。林薇看着她，心情复杂。这个日夜监视她的人，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盟友，正在为了一条渺茫的生路而奋力搏斗。
“为什么？”林薇忍不住低声问，“为什么帮我？或者说，为什么做这些？”
安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没有回头，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压抑的恨意：“我姐姐……曾是埃利奥特上一个‘艺术项目’的参与者。她没能走出来。”
简单的一句话，解释了一切。原来安的冷静与专业之下，埋藏着如此深刻的个人仇恨。
终于，“咔”的一声轻响，一块约莫笔记本电脑大小的墙板被卸下，露出了后面那个幽深的、垂直向下的管道口，大小足以容纳一个人蜷缩通过。一股带着霉味和金属气息的冷风从管道深处涌出。
“走！”安抹了把汗，示意林薇。
“你先下！”林薇却坚持。她无法完全信任安，不能把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她。
安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的顾虑，没有争执，率先抓住管道边缘，灵活地滑了下去，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
林薇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囚禁她多日的房间，以及那幅象征着反抗的《破茧》，然后紧随其后，钻入了冰冷、黑暗的管道之中。
向下滑落了大约三四米，她的脚触到了坚实的地面。这里是一个更加狭窄、布满各种粗细管道的设备层空间，光线昏暗，只有远处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安正在前方等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巧的强光手电。
“跟我来，别碰任何东西，注意脚下。”
两人沿着管道间的狭窄缝隙，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未知的前路，紧迫的时间，以及身边这个亦敌亦友的同盟，让每一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
就在她们艰难前行了大约十分钟，似乎看到前方通道尽头隐约有不一样的光亮时，安突然猛地停下脚步，竖起耳朵，脸色骤变！
“嘘！”她压低声音，将手电光迅速熄灭。
林薇也听到了——从她们刚刚下来的管道方向，隐约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以及……不止一个人的、压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有人跟着她们下来了！是埃利奥特提前回来了？还是园区的安保人员发现了管道入口？
前路未卜，后路已断！她们被堵在了这黑暗的管道迷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