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咬着牙往上冲，那股劲儿压根儿不是为了啥大道理，纯粹是心里头堵得慌，憋了一肚子邪火。这火不是单一种，是好几种怒气搅在一块儿烧起来的——有恨，恨这王八蛋利用他；有恼，恼自己没早点识破；有憋屈，憋屈自己被人当枪使；还有那股子被人当猴耍的屈辱感。这股子火气冲得他脑门子直冒热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奇怪的是，脑子还清醒得很，没被完全烧糊涂。他一边打，一边感受着身体里那股子力量蹭蹭地往上窜，跟坐火箭似的，爽得他直想吼一嗓子——混沌之体给了他一种能跨过生死坎儿的邪门力量，让他觉得就算死了也能从坟里爬出来再干一场。
可安斯里德那边儿就完全不是滋味儿了。他眼睁睁看着分身的血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淌，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血坑，流得他心里头直抽抽。那血的颜色越来越暗，从鲜红色变成暗红色，再变成黑红色，最后都快成黑水了。分身的脸色也越来越白，白得跟他自己一个样儿，就像照镜子，镜子里头是他养了千年的崽，现在却要变成他的影子，变成另一个他。
突然，安斯里德眼前一黑，啥也看不见了。他嘴里嘟囔了一句，轻得跟蚊子叫似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其实他故意的。他用法术把自己的眼睛给封了，不是怕啥，实在是看不下去。那种场面太他妈的诛心了，他宁可当个瞎子，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崽把自己作死。这法术没换成剑，就是安全的，除了让他看不见，没啥坏处，不会伤到自己。他宁愿憋在心里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那血淋淋的场面，太他妈的折磨人了。
血流干的最后一刻，安斯里德甚至都没想过要解除法术看一眼。不是他心狠，也不是他抛弃了分身，实在是那模样太惨了，惨得他心脏都攥成一团，疼得他直不起腰。被动地被侵蚀至死，跟主动地把自己作死，完全是两码事。后者更他妈的疼，疼到骨子里，疼到灵魂里，疼得他觉得活着都是一种折磨。
当全世界都安静了，再也听不到那“滴答滴答”的血声，安斯里德的心跳也跟着慢了半拍。不是一下，是一阵儿，一顿一顿的，跟漏了拍子的鼓，每一下都敲在他心口上。他感觉心口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大块，凉飕飕的风直往里灌，吹得他骨头缝儿都疼。
分身的力量还在疯长，真身的力量也在涨，可一个是爽得飞起，一个是疼得死去活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安斯里德终于鼓起勇气，解开了眼睛上的法术。他看到的场面，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杀戮地狱之神被按在地上摩擦，之前揍分身的威风劲儿全没了，现在跟条死狗似的趴在那儿。现在的分身，招招致命，跟他当年一模一样，每一拳都带着要把人打碎的气势。可安斯里德听不到了——听不到那小家伙的心跳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个他一手拉扯大的小家伙，从一团光养到能独当一面，在他心里头永远都是那个会追着他跑、会冲他笑、会死皮赖脸缠着他的小家伙。现在这小家伙没心跳了，静悄悄的，像个精致的木偶，这感觉太他妈的瘆人了，瘆得他后背直冒冷汗。更糟的是，他看得一清二楚，却啥也做不了。他想喊，喉咙像被堵住；他想动，手脚跟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干着急，心里头那股子无力感，比死还难受，比被千刀万剐还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