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北部广袤的大地上,却已因骤然燃起的烽火与一支浩荡南下的雄师,而提前感受到了躁动与变革的气息。
刘备亲率五万幽州精锐,打出“讨逆扶汉,援救冀州”的鲜明旗号,自涿郡、代郡等地誓师南下。军容整肃,士气高昂,黑色的旌旗在料峭寒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条威严的黑龙,直扑已然动荡不安的冀州腹地。
与寻常攻城略地的征伐不同,刘备军此番南下,几乎未遇像样的抵抗。张珩预先布下的棋子,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大军甫一进入中山国地界,中山太守张逸早已大开城门,亲自率领郡中官吏及部分豪强,箪食壶浆,出城十里相迎。张逸更是手持耿武、关纯的密信,当众宣读,痛陈袁绍欺瞒韩馥、强取豪夺、排挤忠良的逆行,声称自己起兵乃是“不忍见汉家疆土沦于国贼之手,不忍见冀州百姓再遭兵燹之苦”,如今“幸得仁德布于四海的刘皇叔仗义来援”,中山国愿倾力相助,共讨国贼!
刘备当即下马,亲自扶起张逸,温言抚慰,盛赞其忠义,并承诺必善待中山吏民,保境安民。此举通过随军文吏迅速传扬开来,极大地安定了中山人心。
与此同时,刘备采纳戏志才之策,大量抄录讨袁檄文,遣轻骑四处散发。檄文中历数袁绍“外示忠义,内怀奸狡”、“胁迫州牧,强取冀州”、“排挤忠良,任用私人”等数条大罪,声明幽州出兵乃是为“存续汉室、拯救黎民”,号召冀州忠义之士、各郡县守官,明辨是非,共举义旗。檄文末尾,更是明确宣告:凡主动归附、共讨袁逆者,一律保留原职,有功者重赏;凡执迷不悟、助纣为虐者,破城之日,严惩不贷!
这檄文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向冀州北部的各个郡县。
在安平郡,本就因袁绍入主后调整人事而心怀不满的都尉,在收到檄文并确认中山已降后,不再犹豫,立刻联合郡中实力派,迅速控制了安平郡治,斩杀袁绍新任命的几名官员,宣布易帜,归附刘皇叔!本人更亲笔写信给刘备,陈述袁绍之失,表达效忠之意。
河间国的情况则更为复杂一些。国相原本摇摆不定,但境内多名受耿武、关纯联络的县令、豪强同时发难,宣称拥刘讨袁,并派兵威逼国都。河间国相见大势已去,加之畏惧幽州兵锋,只得开城投降,献上印信。
至于渤海郡,此地本是袁绍起家之地,按理应最为稳固。然而,袁绍为了入主邺城,将渤海精锐和心腹大多带走,此地防御实则空虚。更关键的是,张珩提前布局,令潜入冀州的铁骑营精锐,在渤海郡内四处煽动,宣扬“袁绍弃渤海如敝履”、“刘皇叔仁义,必不妄杀”等言论,并联络了一些本就对袁绍横征暴敛不满的地方势力。当刘备大军压境,檄文传至,渤海郡内多处爆发小规模起义,郡守无法控制局面,最终在部分本地官吏的劝说下,为保一方平安,选择了献城归降。
乐陵国与平原郡的情况也大同小异。在幽州大军强大的威慑、檄文有力的号召以及内部早已埋下的反抗种子共同作用下,两郡国的守军或官员,要么主动归附,要么在轻微抵抗后被迅速平定。
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刘备率领的五万幽州军,几乎是以一种“传檄而定”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内,兵不血刃或仅遇轻微抵抗,便接连收取了中山、安平、河间、渤海、乐陵以及平原郡的大片土地!冀州六郡国,顷刻间竟有超过半壁江山,改旗易帜,归于刘备麾下!
刘备严格约束军队,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并立刻任命随行的文官或留用愿意效忠的原官员,迅速恢复秩序,安抚流民,减免部分苛捐杂税。其仁德之风,与袁绍入主邺城后急于安插亲信、巩固权力所带来的动荡与压抑形成了鲜明对比。冀北各郡的百姓,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后,发现这位“刘皇叔”的军队确实纪律严明,待民宽厚,竟隐隐有了一种“拨云见日”之感。
消息传回邺城,刚刚被救醒、还躺在病榻上休养的袁绍,闻听中山失、安平叛、河间降、渤海陷、乐陵平……自己辛辛苦苦、用尽计谋才拿到手的冀州,还没捂热乎,北面半壁就如此轻易地落入了刘备之手,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药碗摔得粉碎!
“刘备!织席贩履之辈!安敢如此!张珩!我誓杀汝!咳咳咳……”袁绍面色潮红,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险些再次背过气去。他引以为傲的计谋被彻底粉碎,寄予厚望的基业被生生割去一半,这种挫败感和羞辱感,比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失败更让他难以承受。
谋士许攸、逢纪等人面面相觑,心中亦是骇然。他们没想到幽州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高,不仅看破了他们的计谋,更是反过来利用冀州内部的矛盾,以最小的代价攫取了最大的利益!那个新投效的戏志才,还有那个勇武与谋略并存的张珩,竟如此难缠!
邺城之内,刚刚庆祝完“胜利”的喜悦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压抑和隐隐的恐慌。北面,刘备大军在接收各郡后,已于巨鹿郡边境一线扎下坚固营寨,虎视眈眈。而内部,那些尚未反叛的郡县,也难免人心浮动。
刘备立于新搭建的中军大帐之外,遥望南方邺城方向,身后是广袤的、已然归附的冀北大地。张珩、戏志才、关羽、张飞、赵云等文武重臣肃立两侧。
“志才、三弟,此番兵不血刃,而定半冀,皆赖二位深谋远虑。”刘备感慨道,语气中带着欣慰与一丝凝重,“然,袁本初经此重挫,必不肯善罢甘休。接下来,方是真正的硬仗。”
张珩按戟而立,目光锐利:“大哥放心,袁绍新得冀州,南郡未附,人心未定,又失北地,其势已挫。我军挟大胜之威,据半冀之地,以逸待劳,何惧之有?”
戏志才淡然道:“主公所言极是。袁绍必反扑。然,其内部已有裂痕,我军只需稳扎稳打,巩固已得之地,收拢冀州人心,静观其变,待其内部生乱,或寻其破绽,一击可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