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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蔡琰后的第二日,张珩深知,要想真正让这位才女安心,并实现自己心中那个提升幽州文教、吸引士子、巩固大哥声望的计划,最关键的一环,还在于说服那位固执的老先生——蔡邕,蔡伯喈。

他再次来到那座清幽宅院,这次,目标明确,直指蔡邕的书房。通报之后,张珩整理了一下衣冠,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内陈设简单,却堆满了竹简与帛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旧纸的气息。蔡邕背对着门口,正伏案校勘着一卷古籍,身形显得有些佝偻,听见脚步声,头也未回,只是冷淡地说了一句:“将军不去整军经武,又来老夫这陋室作甚?” 语气中的疏离与怨气,毫不掩饰。

张珩不以为意,走到案前,拱手行了一礼,态度恭敬:“伯喈先生,珩今日前来,非为私事,乃是为幽州文教,为天下士子,亦是为先生一身所学,寻一个传承之所。”

蔡邕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终于缓缓抬起头。他面容清癯,皱纹深刻,眼神浑浊中却依旧带着属于大儒的锐利与审视。他冷哼一声:“传承?在这边塞苦寒之地?与那些只知砍杀的武夫为伍?将军莫不是来消遣老夫?”

“先生此言差矣。”张珩神色不变,语气沉稳而有力,“幽州确是边塞,然正因如此,才更需教化!我大哥刘玄德,乃汉室宗亲,仁德爱民,志在匡扶社稷。他深知欲安天下,非独恃武力,更需文教润泽,礼乐教化。如今中原板荡,学宫崩坏,士子流离,典籍散佚。先生乃当世文宗,海内人望,经学大家,难道就忍心坐视斯文扫地,学问断绝吗?”

他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蔡邕:“珩与大哥商议,欲在这蓟城,设立一座学宫!不,不仅仅是一座学宫,而是一座汇聚天下英才,传承经典,研讨学问的‘幽州书院’!而这座书院的山长,非先生您莫属!”

“书院?山长?”蔡邕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但随即又被怀疑覆盖,“刘皇叔……当真有意于此?只怕是沽名钓誉,借老夫之名罢了。”

“大哥是否真心,先生一见便知。”张珩恳切道,“大哥对先生仰慕已久,常以未能聆听教诲为憾。设立书院,绝非虚言。大哥愿倾幽州之力,为先生提供所需的一切——场地、典籍、资材,并昭告天下,延请名儒,招收有志学子。先生可在北地,重开杏坛,将您毕生所学,您所坚持的汉家正统学问,发扬光大!这岂不胜过在洛阳,受董卓那等国贼之气,甚至……有性命之忧?”

最后一句,张珩说得极重,直接戳中了蔡邕内心最深的痛处和恐惧。他想起了董卓的淫威,想起了洛阳的大火,想起了若非张珩强行带他离开,自己可能面临的悲惨结局。一时间,他沉默了,脸上的固执之色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着后怕、不甘与一丝微弱希望的神情。

张珩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继续加码,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与远见:“先生,学问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其传承,不应囿于一时一地。幽州虽偏,然正可远离中原纷争,得一清净之地,专心学问。且此地胡汉杂处,若能以先生之学教化之,使其知礼义,慕华风,岂非功德无量之事?这不仅是传承学问,更是稳固边疆,教化万民的大业!先生之名,将因在这北疆开创文脉而流芳百世,岂不远胜于在洛阳那泥潭中空耗?”

这番话,格局宏大,立意高远,既肯定了蔡邕的学问地位,又为他描绘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的、能够实现自身价值乃至超越个人荣辱的未来图景。蔡邕彻底动容了。他一生追求学问,秉持士大夫理想,张珩所言,恰恰击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抱负。

他沉吟良久,脸上的冰霜终于渐渐消融,长长叹了口气:“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老夫……确实不忍见圣贤之学,就此衰微。”

张珩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事情成了大半。他立刻道:“既如此,先生,何不随珩一同去见见大哥?大哥对先生仰慕之至,早已渴望与先生一晤,亲口向先生阐述他设立书院、振兴文教之心!”

蔡邕这次没有拒绝,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神色变得庄重起来:“也好,老夫便去见一见这位刘皇叔。”

当张珩陪着蔡邕来到州牧府时,刘备早已得到消息,亲自迎出二门之外。见到蔡邕,刘备快步上前,执弟子礼,深深一揖:“晚辈刘备,拜见伯喈先生!先生大驾光临,备不胜荣幸!”

态度之恭敬,言辞之恳切,让原本心中还有些许疑虑的蔡邕,顿时感到一股暖意。他连忙还礼:“皇叔折煞老朽了!”

刘备亲自搀扶着蔡邕,将其引入客厅上座,奉上香茗,自己则陪坐于下首。他并未急于谈论书院之事,而是先关切地询问蔡邕父女北上途中是否辛苦,在蓟城居住是否习惯,需不需要添置什么,细致入微,关怀备至。言语间对蔡邕的学问、人品更是推崇备至,称其为“国之瑰宝”、“士林楷模”。

这番真诚的礼遇与尊重,彻底打消了蔡邕最后的顾虑。他一生经历官场沉浮,见过太多虚情假意,刘备的仁厚与真诚,他感受得到。

见气氛融洽,刘备这才缓缓引入正题,他将自己欲在幽州设立书院,振兴文教,使北疆之地亦能沐浴圣贤之光的想法娓娓道来,其言辞恳切,目光坚定,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与责任感。

“先生,”刘备最后起身,对着蔡邕再次长揖到地,“备才疏学浅,然深知教化乃立国之本。幽州书院,非为备一人之名,实为北疆万千学子,为这乱世留存一丝文脉希望!恳请先生,以海内文宗之尊,出任书院山长,总领学事,教导后进!备,愿倾尽全力,助先生成就此不朽功业!”

看着眼前这位位高权重、却对自己执礼甚恭、眼神清澈的汉室宗亲,听着他那番掷地有声、胸怀天下的言语,蔡邕心中最后一点块垒也烟消云散。他老眼微湿,颤巍巍地站起身,扶住刘备:

“皇叔!快快请起!皇叔既有此宏愿,心系文教,乃天下之福,北疆之幸也!老朽……老朽虽才薄德鲜,然蒙皇叔不弃,敢不竭尽残年,以供驱策?这书院山长之职……老朽,应下了!”

“太好了!”刘备大喜过望,紧紧握住蔡邕的手。

张珩在一旁看着,嘴角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蔡邕这块“金字招牌”一旦竖起,以其在士林中的巨大声望和号召力,必然能吸引大量因中原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士子、学者前来幽州。这不仅将极大提升幽州的文化底蕴和软实力,更能为刘备集团源源不断地输送治理人才,同时,“刘皇叔礼贤下士,兴办文教”的美名也将迅速传遍天下,其带来的声望和政治收益,难以估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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