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伸出来。”
十六岁的赵构听着先生冰冷无情冷漠的嗓音,心知这次逃不过了。
在袍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哆哆嗦嗦的把手伸到谢珩面前。
谢珩面无表情,拿着手中藤蔓编成的教鞭,重重落下。
赵构的手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从手心传来阵阵痛感,赵构咬紧嘴唇,不敢喊出声,按照他这几天的经验,只要喊出声,先生会打的更狠。
呜呜呜,这日子没法过了,父皇为何要让先生当我的学官啊。
赵恒,我跟你不共戴天。
你被天天打就行了,你竟然把先生推到我身边,我恨你。
看着泪花在眼里打转的赵构,谢珩眉头紧皱,“憋回去。”
赵构立马抬头不让眼里的泪水流下,但一滴泪水还是顺着脸颊落到了手心。
赵构立马甩了甩手,委屈的看着谢珩,“先生,好疼啊。”
谢珩坐下,看着赵构的课业,“疼就对了,你看看你的课业。
什么叫和谈,用什么谈,民脂民膏吗?还是割地。
重写。”
赵构瘪嘴,“朝堂上那些文官不都这么说嘛。”
谢珩手心紧紧握住教鞭,冷着脸看着赵构,“你想再来一下。”
赵构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和谈,不和谈。”
“先生消消气,朝堂上那些人怎么能跟您比呢?他们那都是在放屁。”
看着赵构狡黠的样子,谢珩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你最好真的这么想。”
看着先生手边的教鞭,赵构只觉得自己左手更痛了。
“先生,你看我这都受伤了,能不能休沐半天。”
谢珩翻开书本,手放在教鞭上。
赵构立马正襟危坐,“先生,一日之计在于晨,如此好时光,正是读书时,怎么能如此懈怠呢?”
“记笔记。”
赵构看着完好的右手,欲哭无泪。
呜呜呜,怎么打的不是右手啊。
我恨。
谢珩翻开《资治通鉴》“今日来讲太祖滁州一战。”
听到太祖的事迹,赵构立马提起了兴趣,这几日他也习惯了这种和先生一起探讨的课堂氛围,有种坐而论道的感觉。
不像以往那些迂腐的夫子。
“先生,滁州一战,太祖以少御多攻克滁州,从小道突袭,正面佯攻。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计策用的真是太妙了。 ”
谢珩赞同的点头,“若是你来守城,你怎么应对?”
赵构沉默了,“滁州城门六座,皇莆晖领兵十万,分散到六座城门约一万六千,太祖只率数千人,若是固守城池,怕是不好打。”
谢珩手指在膝头轻点,“你觉得守城难还是攻城难?”
赵构脸上正经起来,沉思片刻,“先生,我觉得都很难。
皇莆晖以为有十万大军固守滁州,便心下松懈,被太祖奇袭,乱了军心,士兵没了士气,拥有天时和地理,但失了人和。
太祖虽率兵数千,但士气凛然,又兼奇计,攻破了皇浦晖的心志,很难说哪个更容易。”
谢珩心中满意,“若有一日,你被困开封,敌军率兵兵临城下,你作为守将,是守还是降,亦或是丢下臣民,弃城而逃。”
赵构一脸坚定,“当然是逃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谢珩原本顺了一些的气又升了起来,“你就不试着守城?”
赵构理所当然的说:“自然要快点离开啊,要是围的久了,出不去了怎么办?”
一阵拳头摩擦的声音的响起,赵构疑惑的四处观望,“怎么会有老鼠?”
谢珩冷笑一声,立马站起,一拳打在赵构脸上,“老鼠,老鼠是吧。”
赵构立马蹲下,捂住脸,“老师,你怎么又打我?”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谢珩拿起教鞭,在手心里轻拍,“你说,弃城而逃?”
赵构往后挪了挪,“先生,没没没,我不逃,我誓死与汴京共存亡啊。”
“是吗?伸手。”
“啪。”
一教鞭下来,赵构浑身都哆嗦了一下,“呜呜呜,明明是先生让我说的。”
正要再打的谢珩看着赵构这个样子,无力的放下了手,“你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个,罢了,你走吧。”
赵构看着谢珩失望的神情,怔愣当场,“先生,我。”
谢珩转身,语气中是遮掩不住的落寞和无奈,“你走吧,我会向官家请辞,明日便离开康王府。”
赵构失魂落魄的走出了书房。
屋外的小厮看着赵构浑身狼狈的样子,着急的迎了上来,“王爷,您这是?”
又被打了,当然,后半句小厮没有说出口。
赵构看着小厮,“恒之,你说本王是不是很差劲?”
张恒之低垂着头,恭敬回道,“王爷龙章凤姿,文武双全,怎么会差呢?”
赵构嗤笑一声,“那些人的话,听听就行了。”
先生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是真的想我好的。
是真的在认真教我的。
不像那些在我面前桀骜不已,在太子面前卑躬屈膝的小人。
先生不一样,他连赵恒也打。
这几天,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收获了很多。
看着跌跌撞撞,神不思属的赵构,张恒之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哀叹一声,看来这次,王爷真是惹怒这位先生了。
书房内,小七看着浑身散发着冷气的谢珩,小心翼翼走了过来,“宿主,你生气了?”
谢珩脸色缓和了一些,“何止生气,我都想给他重新换个脑子。”
“不是想着和谈就是想着逃,小七,换个人行吗?最好是个小孩子,他都十六了,三观都已经塑造完成了,金军还有两年就会南下,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
小七还是第一次看到情绪起伏这么大的宿主,看来这个赵构真的是惹到宿主的点上了。
小七轻拍了拍谢珩的手臂,小心翼翼的看着谢珩的脸色,“宿主,赵恒不行,赵构也不行,真找不出了。”
谢珩深呼吸几次,拿出奏折,写了起来。
小七看着谢珩的动作,好奇的问道,“宿主,你这是干什么?”
“辞去学官一职。”
一篇奏折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