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结解开之后,林微光像拔掉气阀的轮胎,整个人都松了。不再抗拒陆辰逸的安排,主动拉着他讨论母亲的病情,一起熬夜查移植资料,甚至在他联系境外药房时,陪着他核对药品批号和运输时间——两个人像连体婴,黏在一起,连呼吸都同步。
IcU门外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专家会诊,他们并肩坐一排,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术语;病情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凑到医生面前,一个问风险,一个问预后,配合得天衣无缝。陆辰逸的沉稳加上林微光的细致,把“慌张”两个字死死按在地上。
钱像流水,哗啦啦往外淌。好在感染终于控制住,器官功能也逐步稳定,移植提上日程。医院开始配型筛查,先抽林微光的血,再抽堂姐的,几管血一离体,希望也跟着被抽走一半。
配型结果出来的那天,天空阴得像没洗干净的抹布。林微光和堂姐被按在采血室,针头像蚊子嘴,轻轻扎一下,疼却痒。等待的几天,时间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酷刑。
她坐在IcU外长椅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指甲把掌心掐出月牙也浑然不觉。陆辰逸掰开她手指,把自己的手塞进去,掌心贴着掌心,温度互相传递。他没说“别担心”,只低声一句:“会成功的。”声音不大,却像定海神针,稳稳扎进她心里。
结果出来,医生表情凝重:“半相合。”一句话,像冷水浇头——不是最佳匹配,风险高,排异反应可能更强烈。堂姐那边也没成功,希望瞬间被腰斩。
林微光愣住,脸色比纸还白。陆辰逸握住她肩膀,指腹微微用力,像是在说:别倒,我还在。医生补充:“虽然半相合,但病人情况不能再等,这是目前唯一选择。”
一句话,把希望重新点燃,也把风险推到面前。移植手术定在一周后,时间被压缩成倒计时,每一天都是煎熬。
术前一周,母亲被推进层流洁净病房,像被关进透明盒子,只能透过监控屏看。林微光每天守在门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任何细微变化。她吃不下,睡不着,体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掉,下巴尖得能戳人。
陆辰逸想尽办法哄她吃饭:早餐换三家早点铺,午餐打包她最爱的番茄鸡蛋面,晚餐端来热牛奶配小饼干。她勉强吃两口,又推回去,像完成任务。他陪她散步,绕着医院花坛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的脚步却越来越虚浮。
手术前夜,天空下起小雨,淅淅沥沥,像在为谁哭泣。林微光坐在IcU外长椅上,脸埋进膝盖,肩膀一抖一抖,压抑的呜咽声在走廊里回荡,像被掐住脖子的小兽。
陆辰逸处理完最后一份工作邮件,从临时租住处赶来,远远就看见她蜷缩成小小一团,单薄的背影在昏暗灯光下摇摇欲坠。他快步走过去,没说话,直接伸手把她整个人捞进怀里,像捞起一片即将被风吹散的落叶。
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所有力量都塞进她身体里。她在他怀里终于崩溃,哭声像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她反手死死抱住他,手指攥着他后背的衣服,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没有阻止她哭,只是更紧地抱住她,一只手稳稳托着她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头发,像给受惊的猫顺毛。他低下头,脸颊贴着她被泪水和雨水打湿的发顶,无声地承受她所有的恐惧和无助。
走廊尽头,灯光昏黄,雨声渐密,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令人心碎。他却始终抱着她,像一座沉默的山,任由她狂风暴雨般地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转为低低的抽噎,她依旧紧紧抱着他,像抱着唯一的浮木。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却温柔:“哭出来就好了。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等着妈妈平安出来。”
一句话,像最庄重的誓言,烙印在她心上。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眼泪还在流,却带着一点点安心的味道。
雨声渐密,走廊里的灯光昏黄,相拥的两人仿佛与外界隔绝。几个小时后,那场关乎生死的手术即将到来。但他们知道,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会并肩面对——因为此刻,他们已经紧紧抱在一起,像两只小兽,在暴风雨中互相取暖,也互相给予力量。
窗外,雨还在下;走廊里,哭声渐止。而他们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密地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