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的落日把尼斯那家小咖啡馆涂成蜜糖色,连塑料桌布都在发光。可光线越暖,阴影越冷——赵芮就是那片阴影。米色风衣、墨镜、嘴角一道精准到毫米的弧度,浑身上下写着:我是白薇薇她妈,也是升级版大魔王。
她坐下,把墨镜往桌上一放,镜片反光正好戳到对面微光的眼睛,像探照灯。开口第一句,语气轻得像聊天气:“林小姐,咖啡还行?不如我们聊聊人生大事。”
空气瞬间结冰,连隔壁桌的糖罐都忘了转。
微光手指在桌底下掐进掌心,用疼换清醒,声音却稳得出奇:“赵女士,咱们好像没熟到能聊人生的程度。”
赵芮低笑,搅着咖啡,银勺碰杯壁,“叮叮”作响,每一下都像在敲警钟:“别急着拒人千里。我那倒霉闺女做事毛躁,阴沟翻船是她活该。可白家不止她一个,脸面也不能让她全霍霍完。”
说到这儿,她抬眼,目光像手术刀,一刀一刀往脸上划:“陆辰逸那小子,下手太狠。诉讼、热搜、国际刑警……想把白家连锅端?年轻人,胃口太大容易撑死。”
她放下勺子,清脆一声,仿佛宣判:“给你指条明路——离开他。再发篇声明,说之前都是误会,愿意和解。好处打包票:白家立刻收手,欧洲艺术圈给你开绿灯,画廊、策展、奖项,通通安排。否则……”
声音陡然转冷,像冰锥钉进骨缝:“国内还有你爸妈吧?小公司,经不起税务抽查。你刚起步的事业,也扛不住下一场‘意外’。车祸、泼漆、网络暴力,随便哪样,都能让你再也拿不稳画笔。”
赤裸裸的威胁,裹着丝绸递过来,优雅又腥臭。
咖啡馆里放着慵懒的爵士,鼓点却像催命。赵芮靠在椅背,胸有成竹,仿佛面前不是个人,是张待签的合同。
沉默几秒,微光忽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眼角挤出细纹,像听到年度最冷的笑话:“赵女士,你们母女俩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台词都复制粘贴。可惜啊,算盘打错了对象。”
她站起身,俯身逼近,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四周的刀叉停止碰撞:“前途不用白家施舍,画笔在自己手里,饿不死也富得起。家人和爱人,是底线,谁敢碰,就敢拼命。法律的牢饭已经热好,白薇薇吃不够,赵女士也想尝尝?”
说着,端起自己那半杯凉水,慢悠悠倒进赵芮的咖啡杯,水流“哗”一声溅起褐色泡沫,像当面掀桌。水珠溅到风衣袖口,赵芮指尖颤了下,优雅面具终于裂出缝,露出底下青白的獠牙。
“水我请了,慢用。”微光抽出几张钞票,啪地盖在桌上,正好压住那片水渍,转身就走。背脊挺得笔直,高跟鞋踩得“哒哒”响,每一步都像在踩碎玻璃碴,声音清脆,带着节奏感的蔑视。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孤独,却亮得晃眼。
街角的风带着海腥味,吹得太阳穴生疼。微光拐进一条僻静小巷,确定身后没人尾随,才靠到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掌心全是汗,手指还在颤,可心里莫名畅快——像刚打完一场硬仗,弹尽粮绝,却守住最后一寸阵地。
电话拨通,陆辰逸那边传来机场广播的嘈杂,声音压得极低:“我还在登机口,十分钟后关机。你那边怎样?”
“刚被狼外婆请喝咖啡。”微光把经过三言两语说完,语气尽量轻松,尾音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陆辰逸沉默两秒,冷笑像西伯利亚的寒风:“行,既然她亲自下场,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原计划取消,我改夜航,今晚到巴黎。咱们不在法国待了,明早直飞回国,把战场搬到自家地盘。”
“怕吗?”他问。
“怕也得硬着头皮上,总不能现在认输。”
“那就对了。”陆辰逸声音低下来,带着安抚的笑,“别怕,有我在。赵芮再狠,也是纸老虎,真老虎得蹲监狱。”
电话挂断,微光抬头看天,最后一抹霞光沉入海平线,城市路灯齐刷刷亮起,像无数支点燃的火炬。深吸一口气,把恐惧和疲惫一起咽进肚子,迈步往地铁站走。
身后,咖啡馆里,赵芮盯着那杯被稀释的咖啡,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服务员小心翼翼来收盘子,被她一个眼神吓得原地立正。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加密号码,声音冷得掉冰碴:“她不吃软的,那就上硬菜。记住,别留痕迹。”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的应和,像野兽舔牙。
夜彻底黑下来,海滨大道车流如织,霓虹闪烁。微光挤进地铁,车厢晃得人东倒西歪,她却死死攥住扶手,眼神亮得吓人——大战才刚开始,母狼露出獠牙,那就看看,到底谁咬得更狠。
列车呼啸钻进隧道,窗外一片漆黑,玻璃映出女孩模糊的倒影,背脊笔直,像一支拉满弦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