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嘈杂声一片,别墅大门打不开,门锁早就被顾云若提前破坏。
没人救火,一句有炸弹,足够吓退所有人。
眼下个个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要偷生的急迫心情,都是一致的。
只有一个梯子,想要爬出围栏,就得一个一个来。
孟婉茹让顾怀安先走,但他却回了头:“柠柠还在上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个贱丫头做什么?”
顾怀安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舍不得滔天富贵,还是对那间房子有其他的感觉。
总之,这一刻,他尚存一息的良知,让他上不去面前求生的木梯。
“我再去劝一劝云若,你先走!”顾怀安往回跑,不顾身后的呼喊。
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如果今天陈潇真的出了意外,就算侥幸苟活,陈非白也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所有的绿植全部成为助燃的材料,顾怀安被火光烤得满脸通红。
可尽管速度已经够快,却依然没能来得及。
砰——!
爆炸声像骤然升空的烟花,窗户被整个炸开,黑烟连同火焰一起喷薄而出,将顾怀安所有的希望烧成灰烬。
完了,一切都完了。
热汗滚进眼睛里,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倒退,往回跑。
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的爆破品,不敢冒险。
连滚带爬上了梯子,可刚到一半,就听见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汽车摩擦地面,引擎声刺耳尖锐。
偏头望去,见陈非白下车的那一刻,惊吓过度的顾怀安连人带梯子,一并倒下去。
膝盖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不等他缓口气,就被一只手死死掐住脖颈。
“潇潇在哪?”陈非白的眼睛红得吓人。
顾怀安已经进气很少,往前方指了指:“三…楼。”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
陈非白得到答案,立刻将人丢开,往着火的别墅跑去。
“陈总——!”顾怀安龇牙咧嘴着,往前爬了两步,“别进去,太危险了!”
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
那栋房子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夜空下,燃烧的窗口像两只硕大的眼睛,下面的大门是血盆大口,叫嚣着要吞噬一切。
陈潇的生死先不论,陈非白绝对不能再出事。
要不然,他手下那一群忠臣,会让他顾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这个男人,和顾怀安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所有人都说陈非白断情绝爱,连身上的血都是冷的。
但他为了陈潇,只身冲进火场,一刻不曾停顿。
楼梯已经面目全非。
陈非白上去之前,在一楼客卫里找到洗手池,打开水龙头将自己浇透。
可尽管如此,上去的时候,还是免不了被灼伤。
“潇潇——!”他边跑边喊,“你应我一声。”
三楼是重灾区,爆破导致一根横梁倒下,像一根火柱般横在楼梯口。
用西装包裹顶端,徒手搬开。
进去后,很奇怪的是,每一扇门都是打开状态。
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陈潇的踪影。
而原本说过要同归于尽的顾云若,也不知去向。
陈非白并没有收到陈潇的求救电话。
他只是处理完事情后,打算过来接她回家。
Keith太难缠,一直揪着“蓝弯”的死不放,说陈非白结婚的消息,令家主很是愤怒。
这样的话来回说,未免显得刻意。
陈非白坐在米其林餐厅接待对方的时候,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尤为强烈。
恢复记忆的陈潇,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这也是为什么会同意她一个人去顾家的原因。
但有时候,一个人若是铁了心要鱼死网破,再优秀的能力都是无济于事。
身上的水分被快速烤干,火光中,所有的画面都呈现扭曲的状态。
潇潇,你究竟在哪?
内疚,自责,焦急…种种情绪纠葛在一起,让陈非白绝望。
顾青柠,蓝弯,陈潇…
这些名字一闪而过。
每一帧都是同一双眼睛,同一张脸。
“你爱的是谁?”
“陈潇。”
想起之前信誓旦旦回答韩栩的话,陈非白只觉得自己可笑。
这一生,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醒。
他的小女孩,早在初遇时,逆光而来的一瞬间,便已经悄悄侵占了迟钝的心。
在她一次次奋不顾身,不顾性命相救的时候,无声刻下烙印。
大火,浓烟,滚烫的眼泪…
她抱着自己的时候,肩膀都在发抖:“陈非白,你不要推开我,是,我很没用,没有更好的办法救你,但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你怎么这么烦人?”彼时年少轻狂,讲话不计后果。
但他的女孩好包容,还特别会自我安慰:“你只烦我一个人,对不对?陈非白,我告诉你,若干年后,你一定会幡然醒悟,了解此刻的感觉就是心动。”
当时的自己一定是木头,打击人的话张口就来:“没有若干年,我们今天就要死。”
陈潇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没关系,那就下辈子再约。”
下辈子…
傻瓜,陈非白有什么好,值得你次次冒险,几次三番差点丢了性命。
潇潇骂的没错,他真的特别混蛋!
别有事…
宝,拜托你平安。
我还没有告诉你,现在的陈非白已经幡然醒悟。
你说的都对。
是心动。
是我不好,我该死,明白的太晚。
还没有报复我,还没有花光我的钱,太不划算了,是不是?
陈非白被眼下的场景,强行拽进记忆里受刑。
连裤脚被火苗点燃,都未曾发觉。
砰——!
旁边有重物掉下来。
巨响声,将他从另一场火海拉回来。
不行!
潇潇还没有找到,不能死在这里!
后面的窗户下就是泳池,楼梯已经被大火覆盖,眼下这是唯一生路了。
现在,他只能期盼,陈潇也是同样从这里逃生。
“老板——!”
何肆和消防员带人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陈非白跳下来的身影。
他的衣服被点燃,落进水里的画面,像一颗陨落的流星。
枪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体严重超出了负荷。
沉入水中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
陈非白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
“潇潇呢?”拔掉输液管,就要下床。
但何肆却赶紧冲过来摁住针眼,并带来好消息:“没事没事,潇小姐现在很安全。”
陈非白一怔,表情丝毫没有放松。
沉声问:“她人呢?”
何肆经不住对方的眼神威压,低着头说:“她…在梁述的病房里。”
“…梁述?”陈非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迟缓。
“是。”何肆说,“今晚,是梁先生救了夫人。”
心脏在下沉。
从来不信命运的陈非白,第一次相信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欠了陈潇太多。
但上天,却连还的机会都不给他。
原来真正的惩罚,是让你的后悔没有任何弥补的余地。
只能定格在原地,成为一生的遗憾。
这是陈非白站在病房门口,看陈潇紧紧握着梁述的手的那一刻,最悲哀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