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到头顶,风停了。张定远站在高台边缘,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握紧令旗。他的目光扫过地道出口,土壁静止,没有异动。
他抬起右手,对着后方观察岗方向连挥三下。令旗划破空气,发出短促的响声。接着,他弯腰拔出插在泥土中的长剑,高举过头。
远处树梢又晃了一下。这次不是风吹。
张定远立刻转身,低声对身旁老兵说:“去通风口,看城里动静。”
老兵点头,贴着遮棚边缘快步离去。同时另一人提着备用火绳跑来,跪在地上更换引信。前一根火绳受潮发黑,已经不能用。
张定远蹲下身,亲手检查新火绳的干燥程度。他扯了一小段,搓碎后放在鼻尖闻了闻。药粉气味刺鼻,没问题。
“换好了!”士兵抬头。
“封好出口,只留手指宽的缝。”
“是!”
他站起身,再次看向天空。日头正中,未时初刻已到。
可预定的爆炸时间过去两息,地下仍无动静。
后排有火器营士兵开始挪动脚步,有人握紧了火铳,呼吸变重。一名年轻士卒往前半步,低声问:“将军,是不是……炸不了?”
张定远猛地回头,喝道:“蹲下!等声!”
话音未落,他一剑戳地,剑身震颤,发出嗡鸣。他自己也单膝跪地,身体压低,做出准备冲锋的姿态。
全军跟着趴下。一百七十人无声伏地,武器贴紧地面。
就在这一刻,脚下传来闷响,像雷从地底滚过。紧接着,一声巨爆撕裂空气!
东门偏南十五步处,城墙猛然炸开。砖石混着泥土冲天而起,断墙像纸片一样被掀飞。烟尘如柱直冲云霄,大地剧烈晃动,遮棚上的木料哗啦塌下一角。
倭寇哨楼瞬间倾倒,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埋进瓦砾。有人刚抓起刀,整个人被气浪掀翻,撞在墙上再没起来。号角声刚响起半声,就被轰鸣吞没。
张定远第一个跃起,挥剑大吼:“冲!”
火器营从卧姿直接起身,扛着火铳往缺口奔去。刀盾手紧跟其后,弓弩手迅速爬上两侧高地。骑兵营在西坡集结,准备绕后截击。
张定远冲在最前。他踩过还在冒烟的土堆,跳上倒塌的城门残骸。脚下砖石松动,但他稳住身形,回头大喊:“列阵!三排轮射!”
第一排火铳手立即跪地,瞄准城内街道齐射。枪声炸响,三十余名倭寇应声倒地。第二排立姿射击,第三排快速装弹。子弹连续泼出,打得敌军抬不起头。
几名倭寇弓手躲在断墙后试图还击,刚探出身就被打穿喉咙。一人拉满弓,箭未离弦,额头已中弹倒地。
张定远见火力压制有效,立刻下令:“突击队跟我上!”
他纵身跃下废墟,一脚踢翻扑来的倭寇,反手一剑砍断对方脖颈。鲜血喷在铠甲上,他毫不停留,继续向前。
前方街口出现五名持刀倭寇,为首者披黑色战袍,手持太刀,正是留守城内的小头目。他怒吼一声,带着手下冲来。
张定远迎面而上。两人相距十步时,倭寇头目猛冲上前,一刀横斩。张定远侧身避过,左手格开对方手腕,右剑顺势刺入其胸口。
敌人倒下,其余四人慌乱后退。张定远不追,转头大喊:“清障组!拆路障!”
两名刀盾手冲上来,用斧头劈开堵在街口的木车。后面火铳手立刻跟进,继续向纵深推进。
城内警报终于响起。铜锣急促敲打,残余倭寇从各处涌出,有的爬上屋顶,有的躲在巷口放箭。但他们没有统一指挥,各自为战,阵型混乱。
张定远登上一处断墙,扫视四周。左侧街巷有倭寇聚集,正搬运火油罐;右侧民房顶上有弓手架弓;前方主街已被明军控制,但再往里就是密集民居,易守难攻。
他立刻下令:“左翼派两个小组包抄,不准放火!右翼弓弩手压制房顶!主力保持三段击,一步步推!”
命令传下,火器营迅速分兵。左翼十人绕到小巷背后,趁敌不备突袭,当场击杀三人,其余溃逃。右翼弓箭齐发,房顶倭寇中箭坠落。
主街上,火铳三排轮替不断前进。每推进二十步就停下装弹,再齐射压制。倭寇几次想反扑,都被密集火力打退。
一名火铳手在装弹时被屋顶飞箭射中肩部,倒地惨叫。旁边战友立刻拖他后撤,自己补上位置继续射击。
张定远看到这一幕,咬牙下令:“敢伤我兄弟者,杀无赦!”
他亲自带队,沿着主街向前突进。走到街心,前方拐角突然冲出七八名倭寇,手持长矛组成拒马阵型,挡住去路。
张定远挥手:“停!第一排跪射!第二排立射!第三排预备!”
枪声齐鸣,前排倭寇盾牌被打穿,多人倒地。剩下几人惊慌失措,阵型散乱。张定远大喝一声,率突击队冲上。
他一脚踹翻一名持矛者,剑锋横扫,割开另一人咽喉。刘虎般的老兵紧随其后,一刀劈断长矛,将敌人逼回巷内。
明军全线压上。火铳手、刀盾手、弓弩手协同推进,如同铁流涌入城中。倭寇防线彻底崩溃,残部退入街巷,靠房屋和窄道负隅顽抗。
张定远站在一处坍塌的屋檐下,喘了口气。他抹掉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望向深处曲折的巷道。那里传来零星枪声和喊杀,战斗仍在继续。
他举起剑,指向前方。
“继续推进!不留死角!”
一名火铳手跑来报告:“将军,北巷发现藏兵洞,里面有火药味。”
“封锁出口,调炮队过来。”
“是!”
他又转向另一名传令兵:“通知骑兵,切断所有通往海边的小路,一个都不准放走。”
传令兵领命而去。张定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剑刃有缺口,剑柄沾了血,握上去有些滑。
他用力甩了甩手,把血甩掉。然后重新握紧。
前方巷口有倭寇探头放箭,立刻被火铳击毙。尸体倒在门槛上,腿还在抽搐。
张定远迈步向前,踩过尸体,走入巷中。身后火铳手紧跟着冲进来,枪口冒着白烟。
巷子很窄,两边是土墙。地上散落着破碎的陶罐和烧焦的木板。一股浓烈的火油味飘在空气中。
他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头顶瓦片轻响。
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