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漫过脚踝，冰冷刺骨。张定远蹲在礁石后，手指轻轻碰了碰水下的绳索。那根细线绷得很紧，连着几根半埋在泥里的尖木桩。他抬起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身后的队员立刻停下动作，贴着岩壁站住。张定远用短刀拨开浮藻，看清陷阱布局。三根绊线呈品字形横在通道中央，一旦踩中，竹箭就会从两侧弹出。他指了指上方岩壁，示意绕行。
他自己先动，一手撑石，一脚抬起，缓慢跨过第一条线。膝盖擦过湿滑的青苔，他稳住身体，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每一步都压低重心，动作干脆利落。
七名队员跟着他逐一通过。有人差点踩空，被前一人迅速拉住。张定远回头看了眼，那人摇头表示没事。他点头，继续向前。
水面渐渐变深，已到腰际。前方滩头隐约可见碎石堆和倒伏的渔网。那是他们预定的登陆点。再走二十步就能上岸。
张定远抬手准备下令加速，忽然听见“咔”的一声轻响。
一名队员踩到了一块松动石板。机关启动，一支竹箭“嗖”地弹起，撞上礁石，发出金属撞击声。声音不大，但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
他猛地转身，打出“散开隐蔽”手势。所有人立刻扑向最近的岩石死角，屏住呼吸，嘴里木片咬得死紧。
远处哨塔上的灯火晃了晃。一个倭寇哨兵探出身子，朝海边张望。又一声响传来，他吹响牛角号。呜——呜——呜——
警报响起。
张定远眼神一沉。他知道不能再等。敌方巡逻队已经开始移动，火把光亮从三个方向逼近。左侧林间有人影快速穿行，右侧沙滩出现持枪队伍，后方海面小船也调转船头驶来。
他拔出长剑，低吼：“结阵！”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出去五步，迎向最先赶到的一股敌人。对方两人持刀扑来，他侧身闪过第一击，剑锋划过对方手臂，血花溅在海水里。第二人举刀砍下，他格挡后顺势前推，剑尖刺入其腹部。
身后传来打斗声。刘虎带着另一组人迎战右侧来敌。钩镰枪横扫而来，他翻滚躲开，反手一刀砍中敌人小腿。但第三名倭寇趁机偷袭，刀刃划过刘虎左臂，鲜血顿时涌出。
刘虎闷哼一声，甩掉刀上血迹，换左手握刀继续战斗。
张定远回身大喊：“背靠背！守阵型！”
剩余七人迅速聚拢，围成一圈。张定远站在最前，长剑外指。两名火铳手站在内侧，枪口对准四周，随时准备威慑。其他人手持短刀，紧盯逼近的敌人。
倭寇越围越多，火把照亮整片海滩。至少三十人形成半圆合围，不断试探进攻。有人投掷飞镖，被盾牌挡住；有人突刺，被及时格开。
张定远发现退路已被封锁。涨潮的海水淹没礁道，无法原路返回。他们被困在一片狭窄岩区，背后是陡峭崖壁，只有两处裂缝可供藏身。
他一边格挡攻击，一边观察地形。右边那条岩缝较宽，可能通向内陆。只要能靠近，就有机会暂避或寻找突围路线。
“慢慢往右移！”他下令。
队伍开始缓缓移动。每走一步都要应对来自多个方向的攻击。一名队员被钩镰扯倒，立刻有两人补上位置。另一人火铳掉落，马上有人捡起握在手中。
张定远断后。他一剑挑飞扑来的倭寇武器，旋身踢倒另一人。刚站稳，左侧又有三人包抄。他跃步上前，先斩断一人手腕，再劈开第二人肩甲，最后一记横扫逼退第三人。
汗水混着海水流进眼睛，他眨了一下，视线恢复清晰。肩伤因剧烈动作再度裂开，血浸透衣料。但他没时间处理。
刘虎靠了过来，左臂伤口还在渗血。“走不动了。”他说，“两个人拖累全队。”
“别说废话。”张定远说，“活着回去才算完成任务。”
前方岩缝近了。还有十步。
倭寇似乎察觉他们的意图，加大攻势。五人一组轮番冲击，逼得圆阵几次变形。一名火铳手被砍中大腿，跪倒在地。旁边人立刻扶他起来，自己顶上前线。
张定远抓住空隙，猛冲两步，将一名试图绕后的倭寇踹进海里。回身时，看到刘虎正与两个敌人缠斗。他想去支援，却被三把刀同时逼住。
他连退三步，踩到一块滑石，脚下不稳。千钧一发之际，挥剑格开正面一刀，借力翻身站定。此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扭头一看，刘虎被钩镰扫中膝盖，单腿跪地。敌人举刀欲砍，他猛然抬头，一口咬住对方手腕，硬生生让对方收不了力。旁边队员趁机出刀，将其击毙。
张定远冲过去把他拽起。“还能打吗？”
“能。”刘虎吐出口中血沫，“只要刀还在我手里。”
岩缝只剩五步。
张定远大喝一声，主动出击。他连斩两人，逼退一片敌人，为队伍打开缺口。其余人紧跟着冲上去，迅速靠近岩缝。
就在即将进入的瞬间，一支冷箭射来。张定远推开身边队员，自己被擦过胸口，铠甲留下一道深痕。
他踉跄一下，稳住身形。回头看去，更多火把正从岛内涌来。敌援未止，包围仍在收紧。
“先进去两个人探路！”他命令。
一名火铳手和一名老兵钻入岩缝。片刻后，里面传出回应：通道可行，但狭窄难行，只能容一人通过。
张定远立即决定：“轮流撤，火铳手断后。伤员优先。”
话刚说完，对面倭寇发起新一轮冲锋。七八人齐上，刀光密集如雨。张定远挥剑迎敌，接连挡住三次致命攻击。他的剑柄已经沾满血，握起来有些打滑。
一名队员趁机冲进岩缝。第二个刚要进去，被飞来的标枪钉住肩膀，惨叫倒地。
张定远冲过去拖人，刘虎替他挡住追兵。倭寇步步紧逼，火把照得岩壁通红。海水拍打着岸边，潮声盖不住厮杀。
第三个队员进了岩缝。第四个刚起身就被砍中腿部，爬着进去。
张定远护住最后两人。他看一眼岩缝入口，又看一眼逼近的敌人。火铳手只剩一支枪，弹药不足。刘虎满脸是血，但仍站得笔直。
“你先走。”张定远说。
“那你呢？”
“我断后。”
刘虎咬牙：“你不走，我也不走。”
张定远没再说话。他把长剑插回鞘中，抽出腰间火铳。这是最后手段。虽然不能连发，但威慑力足够。
他举起枪，瞄准最前面的倭寇头目。
对方停下脚步，警惕后退半步。
就在这瞬息之间，张定远猛地将火铳砸向地面。轰！火药引燃，爆炸气浪掀翻三人。
趁着混乱，他一把将刘虎推进岩缝，自己紧随其后。
岩洞内漆黑一片。脚下不平，空气潮湿。外面喊杀声仍在继续，火光映在洞口边缘。
张定远靠墙喘气。肩上剧痛，手臂发麻。他摸了摸怀中地图，确认还在。
前方传来脚步声。是探路的两名队员回来了。
“通道分岔，一条往上，一条往右。”
张定远点头。他看向刘虎：“还能走？”
刘虎握紧刀：“只要你在前面带路，我就跟到底。”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光照进洞口。
张定远站起身，走到最前面。他抽出短刀，左手握紧。
洞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