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顾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教堂的黑色木长椅上........。
他揉着后颈,坐了起来,依稀记得好像有人从背后一手刀砍晕了他,甚至连出手的人长什么样子,他都没看清。
对了,阿垣呢?
顾衍环顾了下环境,教堂顶部采用了彩色玫瑰玻璃窗,将灯光转化为流动的信仰图谱,每扇玻璃窗,都投射了七彩经文。
墙上的壁画,栩栩如生,仿佛在讲述着古老的圣经故事。
这大概是整个地下城唯一有色彩的地方了。
教堂内,烛光暗影摇曳,连灯都没有,能见度不超过2米。
顾衍拿起一座烛台,在教堂内四处寻找霍垣的身影,边走边呼喊,“阿垣,阿垣”。
“喂,你醒了啊”。
“........”。
背后突然响起的人声,吓得顾衍,手抖了一下,手中的烛台掉落在地。
他转过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袍,带着邪恶小丑面具的人,身高比他矮一点,霍垣说过这副装扮的人,都是那个神父的忠诚信徒。
“你是谁?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
“是”,黑袍人的嗓音很哑,哑的不像正常人能够发出的。
顾衍压下了心中古怪,捡起地上的烛台,语气不善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还有我的朋友呢?”
“你们地上的人,对待救命恩人,都这么没礼貌的吗?如果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已经被外面的那些恶鬼分尸了”。
黑袍人转过身,幽幽叹了口气,似是在表达对顾衍质问行为的不满。
地下城是不允许带电子设备进入的,顾衍没有手机,手表也典当了。
他不知道晕了多久,更担心霍垣现在的安危,貌似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这个黑袍人了。
顾衍思量了下,清了清嗓子,切换了友善的语气,“抱歉,我刚刚太着急了,所以语气不好,谢谢你救了我,你知道我朋友在哪里吗?”
黑袍人围着顾衍,打量了一圈,“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但是你必须先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你问吧“,顾衍没有犹豫,他只想快点知道霍垣在哪里。
黑袍人摸着下巴问,“你和你那个朋友是什么关系?”
顾衍一秒作答:“朋友”。
黑袍人继续追问,“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吗?”
顾衍内心开始不耐烦,面色未显,“很好的朋友,我已经回答您的问题了,可以带我去找我朋友了吧?”
“跟我来吧,他在神父那里”。
黑袍人从宽大的袖袍里,掏出一根黑色折叠棍,拉长,把另外一端递到顾衍面前,”拉着,等下会很黑,我拉着你走“。
“不能带烛台吗?”顾衍不想让自己太被动,皱着眉头问。
黑袍人面具下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要去找神父,就必须遵守神父的规矩,若是得罪了神父,你只能下辈子,再去找你的朋友了”。
顾衍努了努嘴,没在说话,拉住黑色折叠棍,跟着牵引走。
走了几分钟,周围已经没有一丝光亮,完全陷入了黑暗,但黑袍人却走的无比顺畅,好像是开了夜视眼。
身处完全未知的环境,顾衍有点不安,开始套话,“刚刚听你说神父,你好像很敬畏他”。
“神父,是这里的主宰,整个地下城的人,都对他充满敬畏,他掌管着这里所有人的生死”,黑袍人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又郑重警告,“在地下城,要想好好活着,就不要随便打听神父的事情”。
顾衍闭了嘴,没再继续问。
又走了许久,能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光亮出现,黑袍人再次操着沙哑的嗓音提醒,“等下在神父面前,记得保持恭敬,不要乱说话知道”
“嗯嗯”,顾衍一心只想快点见到霍垣。
黑袍人带着顾衍,在一扇黑檀木门前停下,门缝中漏出了几缕光线,隐约可以看到门面上,画着一个红色骷髅头标志,看起来像是用人血描画的,阴森悚然。
黑袍人拿出一张电子卡,放在门边的感应处,“滴”的一声,门开了。
房间看起来是一个实验室,摆满了各种精密仪器。
各种大小不一的透明玻璃瓶,分层排列在置物架上。
每个玻璃瓶里面,都装着用福尔马林浸泡的器官标本。
四面墙上画满了红色骷髅头,顾衍不禁怀疑这个神父是不是骷髅头的狂热粉。
他一进去,便看见了霍垣,躺在房间正中央的白色病床上,双眸紧闭,十指交叉置于胸前,唇色苍白,看起来奄奄一息。
顾衍快步走到病床前,目光扫视了下霍垣,没发现外伤,探了下鼻息,才放下心,“阿垣,阿垣”,一连喊了几句,霍垣都没有反应。
黑袍人走到病床对面的精密仪器前,恭敬问候,“神父,人带来了”。
神父背对着病床,关注着屏幕中的实验数据,没有转身,嗓音阴冷地吩咐,“嗯嗯,你先出去”。
“是”,黑袍人退了出去。
听到对话,顾衍才发现神父的存在,他转过身去,仔细打量着这个在地下城,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神父。
神父依旧专注着实验数据,似乎并不在意那道来自背后的强烈审视目光。
半小时后,实验数据组合成功,神父才转过身,凝视着顾衍,两人的身高差不多,目光在空中交汇,顾衍心中惊诧,这人的瞳孔竟然是冰蓝色的!
神父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领口别了一个深蓝色领结,手上带着白手套,留着和霍垣一样的狼尾发,只不过是白色的,脸上也同样带着小丑面具,气质桀然。
顾衍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霍垣,还是没醒,问道,“我朋友怎么了?”
神父眼眸微眯,没接话,走到药架前,拿起一只针管,从一个小玻璃瓶里面,吸入了一管不知名液体,走到病床前,准备在霍垣的小臂上注射。
顾衍倏然凝眉,目光透着戒备,“你要给他注射什么?”
神父淡定地看着顾衍,语气不紧不慢,“你再拦着我,他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顾衍的脸色变了变,冷声说,“你最好不是在害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这是在地下城,你的自信心,还是收敛一点的好”,神父一边说,一边将药水注射进霍垣的小臂,回了实验区。
经过漫长的五分钟,霍垣睁开了双眼,对上了顾衍焦急的目光,“阿垣,你感觉怎么样?”
霍垣扶着头,迷糊地说,“阿衍,我还没死啊”。
顾衍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你个王八蛋,把我带进来,自己晕过去,不管我死活”。
两人好像忘记了,房间内还有第三人的存在,你一言我一语。
最终还是神父走过来,主动插话,阴寒地声音响起,“阿垣,好久不见”。
霍垣看见走近的神父,直接从病床上弹了起来,愕然道,“你怎么在这?”
看见他慌张的样子,神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回地下城,不就是来找我的么?”
霍垣忽然拉过顾衍的手腕,开始检查他的身体,问,“阿衍,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顾衍一脸不解,心中疑问滋生。
霍垣松了口气,目光转回到神父,“是你把我和阿衍,从地下城的街道带回来的?”
“不是,是信徒带回来的,你一进入地下城,我就知道了”,神父转动着食指上的黑晶石戒指,一双冰蓝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霍垣,“你的黑暗恐惧症,越来越严重了,如果不是信徒,及时把你带回来,你就醒不过来了”。
“我以为,我可以挺过去”,霍垣瘪了瘪嘴,低下了头,闷闷道,“谁叫你一直待在地下城,我想找你,就只能下来了”。
闻言,神父嗤笑了一声,阴冷说,“不是一直躲着我么?怎么现在主动送上门了?”
“.......”
霍垣沉默。
顾衍感受着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主动接插话,“我们是想找你解毒“。
“解毒?”神父一把拉过霍垣的手腕号脉,在摸到脉象的那一刻,他号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怎么中的?”
“一个王八蛋下的”,霍垣气结地回话,拳头都攥紧了,“这个毒好像叫什么断机”。
“断机”,神父眼中掠过一抹凝重,松开了把脉的手,追问,“中多久了?”
“应该就这一两天”,霍垣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神父在解毒方面,还没遇到过难题,一直都是信手拈来,不解地问,“这个毒很难解吗?”
“断机之所以称为断机,是因为一旦中了,便生机断绝,无药可解”,神父虽带着面具,此刻也能感觉到,他面具之下的脸色是多么的阴沉,“这个毒的制作方法,早就失传了,竟然还有人懂”。
听言,霍垣和顾衍,皆是一脸震惊。
尤其是霍垣,他的脸色,已经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他想不到付怨为了帮明责,会对他下这种无药可解的毒,喉咙哽住,一时说不出话。
“你不是号称,什么毒都能解的吗?”顾衍想到了刚进入地下城的时候,霍垣说的话。
神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霍垣,露出了一抹猜不透的笑容,“阿垣,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找我帮你解毒?”
“...........”。
好半晌,霍垣才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你不是明码标价的吗?你开个价就是”。
神父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明码标价,那是对别人”,又抬手露出了手腕上的那条骷髅手链,冲他了晃了晃,“对你,从不明码标价”。
霍垣被这句话堵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垂下了头。
顾衍站在一旁,看的七八分明白,估计两人的过去,有些牵扯不清。
霍垣坐在病床上,抿着唇,几分钟后,才抬眸看向神父,语气疏离地说,“还是明码标价吧,你说要多少,说个数”。
“我不缺你那三瓜两枣”,神父强忍着不爽,心脏隐痛,“回到我身边,我就帮你们两个解毒”。
闻言,霍垣一下就炸了,这几天不知道被明责和付怨威胁了多少次,他简直受够了!
他冷了脸,语气犯冲,“我不会回地下城的,你不解就算了”。
“宁肯死,也不回地下城?究竟是不想回地下城?还是不想回我身边?”
神父的眼底,隐隐有破碎的光芒在闪烁,,他始终记得,霍垣之前对他的承诺,可事实上,只有他一人放在了心上。
“我……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霍垣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是你非要威胁我”。
神父一听,不禁笑了,笑的狂妄,“算了,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回来,求我收留你”。
霍垣脸色有些僵,扯了扯唇角,“那你帮不帮?”
神父凝了他一眼,转过身,走去药架,拿回一个针管,对顾衍说,“把手伸出来,我要抽一管血”。
顾衍已经对神父放下了戒心,毫不犹豫地将手臂伸了过去。
神父抽完血后,将针管做了标记,又递给顾衍一个止血棉,正色道,“我需要时间,研究清楚断机的成分,才能针对性地给你们解毒”。
.............。
房内又是一阵沉默。
神父看穿了霍垣的不自在,眼眸变得幽深,关心起正事,“阿垣,谁给你下的毒?需不需要我帮你解决”。
“不用”,霍垣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的仇自己报”。
“你要是报的了,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吧?”神父滑稽地笑了,质疑地盯着他,“为何不用我给你的密令,调遣地上的势力?”
霍垣沉默了半晌,才低沉地回道,“我不能一直活在你的庇佑之下,总要成长”。
顾衍听着两人聊天的方向,越来越奇怪,忍不住打断,“研究这个成分需要多久?下毒的人,给了我们压制的药物,十天服用一次”。
“压制的药物?”神父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很有兴趣地问,“药带来了吗?”
霍垣从口袋掏出了那个红色琉璃药瓶,递了过去,“这就是压制的药,你看一下这个药有没有问题?”
神父接过,闻了一下,毒师对气味都很敏感。
“这个药没什么问题,里面加了一味松顶,对任何毒,都可以起到短暂的压制作用,就这一味药,已经是千金难求,看样子给你们下毒的人,实力不菲”。
神父又倒了一颗,放在手心,用小瓶子装了起来,“有了这个药,我有把握研制出解药”。
...................
另一边的南宫集团。
南宫阙站在落地窗前失神,他伤了右手,没法使用电脑办公,其实公司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处理,来公司,只是逃避和明责的相处时间。
这两天,他时而清醒,时而沉沦,他对明责的爱,早已深入骨髓,无论明责对他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他还是做不到不爱。
甚至有很多个瞬间,想要说服自己原谅他。
南宫阙今天自打到了公司,心底总是莫名的不安。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明责一整天都没有联系过他。
难道是因为签了玩物守则,放松对他的监视了?
或许是在山庄,忙着和付怨浓情蜜意,没时间找他?
南宫阙看着窗外的白云,苦涩一笑,他感觉自己才是精神分裂,摇摆不定的心,快把他折磨疯了。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这些糟心的事,回到办公桌,按下了呼叫铃。
一分钟后,丁覃进到办公室,“老板,有什么吩咐?”
“江盛集团的资料我看了,可以考虑合作,你联系一下,约个会面的时间”,南宫阙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会面时间约在白天”。
“好的”。
丁覃带着不解,退出了办公室,以前的南宫阙是工作狂魔,只要是对公司有助力的业务,从不会考虑时间。
雾远山庄医疗室。
明责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纱布,脸上有一种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没有一点生命力。
郑威,夜狐,两人站在床边,紧蹙的眉眼,显露出他们的担忧。
付怨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一叠检查单在看,他给明责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郑威实在按耐不住,走到沙发旁,问付怨,“少主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付怨抬眸扫了他一眼,“我上午给他施了针,让他好好睡一觉”。
郑威继续追问,“少主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他昨晚吃了过量的镇定药物,加上一晚上没睡,早上又受了刺激,心脏超负荷才会晕厥”。
付怨放下检查单,起身走到床边,神色阴沉,他没想到明责对南宫阙的依赖程度,已经严重至此。
一天没说话的夜狐,突然开口,“南宫先生对少主的影响太大了,留不得”。
“劝你不要有这种想法,南宫阙是你家少主的命”。
付怨其实很不理解,爱为什么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沉思了一会儿,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通风,让风带走房间内的死气。
“郑威,你去给小责找一个心理医生”。
付怨医术虽顶尖,心理疾病却是一窍不通。
“我倒是找到了一个,但恐怕少主不会答应”。
郑威从发现明责有心理疾病开始,就一直在筛选专业的心理医生。
付怨不解地问,“谁?”
“少主在霍斯学院的同学,席慕城”。
郑威筛选了一圈发现,心理专业能够超过明责的少之又少,所以他才会把目光放到席慕城的身上。
“你只管去请,小责这里我会搞定”。
付怨胸有成竹,大不了再用南宫阙威胁一次便是。
临近晚上八点,明责才醒。
“少主,你醒了”。
郑威一直守在床边,立马扶着明责,坐了起来。
明责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发觉已经天黑,问,“现在几点了?他回来了吗?”
“少主,南宫先生暂时还没回来,离您规定的门禁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郑威偷瞄了一眼明责的脸色,请示,“需不需要联系一下司机,确认南宫先生是否已经在回程途中?”
“不用,还没到门禁时间,多嘴问,他会生气的”。
明责急忙掀开被子,下了床,大步往外走,他要回去主楼,在客厅等南宫阙。
郑威慌忙跟上,看着明责走路重心都不着地,走几步,就要跌倒的样子,很是无奈。
回到主楼的明责,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真丝睡袍,坐在客厅沙发上,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了极为性感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胸膛,慵懒又勾人。
客厅的复古壁钟,指针准时指向八点,可南宫阙还未归。
郑威站在沙发旁,感受到客厅已经被低温席卷,犹如冷库。
直到八点半,南宫阙修长挺拔的身影,才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一踏进客厅,就察觉到了气氛紧张。
果不其然,看见明责阴着一张脸,坐在沙发上。
南宫阙蹙起眉,朝着沙发走去,想主动解释一下晚回的事情,话还没出口,明责已经发出了冰冷的质问。
“上班第一天,就不守时,看来你没把我们的合约,放在眼里”。
明责的脸色,还带着苍白,灯光下的一双眼,犹如猛兽,露出叫人惊惧的凶光。
南宫阙看他额头上,贴着纱布,想来是已经处理过伤口了,偷偷放了心。
见南宫阙,还杵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明责死死地瞪着他,好像是要吃人,怒气满满地命令,“过来”。
忽然的一声怒吼,整个客厅都被震了一下,也把南宫阙惊得呆愣住了。
“是要我亲自去请你过来么?”明责的音量又抬高了一点。
南宫阙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走到明责跟前,垂着头,不说话,被吼了两嗓子,他已经不想解释晚回的事情了,委屈在心底蔓延。
明责看南宫阙,嘴巴紧闭,一副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气的他太阳穴都在跳。
“郑威,根据玩物守则,如果超过门禁时间是要怎么处理?”
闻言,南宫阙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明责是想做什么,开始赌气。
“你不用问他,我可以回答你,超过门禁时间,戒尺三十下,你想打就打”。
一说完,南宫阙就摊开掌心,伸到了明责面前,咬着嘴唇,眼尾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他今天在公司,一直心不在焉,惦记着某人的伤口,没想到一回来,就要被追究晚回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