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算不上笑。
更像是冰山裂开了一道细缝,却透着更森然的寒意。
“你觉得,麻烦?”
她的声音低了几分。
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嘲弄。
“你撞碎了本座最后一步。”
“你替本座吃了本该本座承受的毁灭。”
“你坏了本座的道体根基。”
“然后你现在跟本座说‘麻烦’?”
她伸出手。
纤细、骨节分明却带着玉石般冰冷凉意的手指。
轻轻抚过林墨胸口那一道最深的、已经收敛但疤痕狰狞的旧伤边缘。
那里,曾经是灵根盘踞的核心。
如今空空荡荡,一片死寂。
指尖划过狰狞的疤痕。
动作很轻。
却让林墨瞬间绷紧了全身每一根神经。
寒毛倒竖。
那眼神……
太渗人了!
里面翻涌的东西他说不清楚。
像看一个闯入者。
一个破坏者。
一个……
需要她彻底掌控的……责任?
她蓦地收回手指。
直起身。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那双冰雪覆盖的眸子里,第一次无比清晰地燃起一点暗火。
一种不容抗拒、近乎偏执的决断。
「听着。」
「你的命,现在是本座的。」
「在本座确认你不再‘麻烦’之前,你归本座管。」
「从头发丝。」
「到脚指甲盖。」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和绝对。
「本座。」
「寸步不离。」
林墨目瞪口呆。
寸步不离?
什么意思?
他看着那张写满“这事就这么定了”的冰山脸。
脑子里嗡嗡的。
仙尊……她要干嘛?
真把他当……瓷器娃娃?还是……宠物?
她好像……真的很认真?
这病……比之前自毁还吓人啊!
林墨感觉他的世界观遭到了暴击。
灵根毁了成了废柴他认了。
仙尊救了他也勉强能理解。
可这“寸步不离”是几个意思?
这位可是归云宗乃至东荒都排得上号的高岭之花,化神期大佬!
大佬的时间不应该拿来悟道破境,或者一剑劈山吗?
守着他一个废柴当瓷娃娃?
林墨躺在铺着不知道什么珍贵灵草编织、躺着比棉花还软的床上。
看着云澜仙尊就坐在离床两步远的地方。
背脊挺直,闭目打坐。
身姿美得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羊脂玉神像。
只是那冰冷的寒气嗖嗖地刮过来。
比深秋的冷风还刺骨。
她一动不动。
周围浓郁的灵气,一丝一缕地汇入她体内。
又因为离得太近。
不可避免地逸散出微不可察的一点点。
那一点点,对现在的林墨来说。
简直是砒霜。
他就像一条被扔进沸水里的鱼。
每一个呼吸都像在咽刀片。
浑身上下,尤其是曾经灵根所在的位置,空荡荡的、碎裂的经脉都在发出无声的、灼烧般的剧痛。
折磨得他冷汗涔涔。
他不敢动。
大气都不敢出。
僵硬得像具尸体。
生怕自己一点微小的动静或者控制不住的痛哼,惊扰了旁边那座人形冰山。
生怕下一秒她不耐烦起来。
不是嫌麻烦直接把自己当垃圾扔出去。
就是嫌吵把他冻成冰棍……
就这样度秒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
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只有一炷香。
林墨因为持续的剧痛和精神紧绷,意识又有点昏沉。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自己憋死或者被灵气烧死的时候。
那个清冷到令人发毛的声音突然响起。
比屋外的寒气还冻人。
「很疼?」
云澜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
那双漂亮得惊心动魄的眸子里没有波澜。
但就是那样看着他。
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状态。
「灵气……对你是负担。」
「废物。」
林墨:“……”
扎心了仙尊!
但他只能努力从牙缝里挤字:“还……还好……弟子……能忍住……”
“仙尊……您……不必在意……”
话没说完。
云澜已经站了起来。
动作干脆利落。
直接走到床边。
不由分说。
微凉的手指。
精准地按在了他脱力的手腕上。
一股比刚才替他还粗鲁地探查伤势时更加精纯、更加冰寒、但却奇异地更加凝聚、控制入微的灵力。
如同最冷的寒泉流过沙漠。
瞬间贯入他残破不堪的经脉!
「唔!」林墨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那感觉太强烈了。
冰寒刺骨,强行封锁了他全身所有因为灵气逸散而产生的灼痛。
但也霸道得像是无数根冰针要把他扎穿!
太冷了!
他控制不住地全身开始打颤。
牙齿咯咯作响。
脸瞬间就白了。
眼神里写满了“救命放过我吧”。
这手法……是疗伤还是上刑啊仙尊?!
「安静。」云澜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平静无波,继续输出灵力,「封你残脉,闭锁窍穴。」
「阻隔外部灵气侵蚀。」
「不封,你会更疼。」
林墨像条冻僵的鱼。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
冷!要命地冷!
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蜷缩。
想靠近那唯一能释放一点点暖意的源头——仙尊按着他手腕的手指。
可他残存的理智在疯狂尖叫——
离她远点!那是人形冰柜!
不能动!一动可能真会被冻死!
两种冲突让他控制不住地细微抽搐。
像是寒症发作。
憋着一口气,眼神都快涣散了。
他现在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
这位大佬的报恩方式……
是不是……稍微……硬核了点?
就在林墨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尊“冻鱼”艺术品的时候。
那股子霸道酷烈的冰寒灵力终于收敛了回去。
云澜收回手指。
指尖残留的微弱冰灵气拂过,林墨腕部皮肤上甚至起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林墨猛地吸进一口冷气。
整个人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
又冷。
又疼。
刚才被强制冰封的地方开始一点一点苏醒。
如同万蚁啃噬。
但比起之前那毫无间断的灼烧折磨,现在这种尖锐的麻痒钝痛,反而……还能忍受?
大概吧。
他无力地瘫在柔软的床铺上。
精疲力竭。
连眼皮都没力气抬一下。
模糊中。
他似乎听到很轻很轻的衣料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他手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硬邦邦的。
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温度?
林墨挣扎着,调动最后一点力气把眼皮撬开一条缝。
只见一块鹅卵石大小、形状极不规则、黑不溜秋的石头,被随意地塞在他蜷着的手旁。
那石头灰扑扑的。
毫不起眼。
仔细看去。
内部似乎有一点点极其暗淡的、微弱的红光在缓慢流转。
不刺眼。
像暗夜里快要熄灭的炭火。
石头本身摸上去也不是想象中彻骨的凉意。
带着点温吞吞的感觉。
很微弱。
但源源不断。
就是这点微弱的热力散发出来。
奇异地中和掉了周围空气里对他这个废人格外“毒”的灵气。
像是给他套了个无形的保温罩。
虽然身体内部残留的剧痛和寒冷还在。
但至少。
不再有那种每根骨头缝都在被外头灵气小针扎着灼烧的感觉了。
好像……活过来了点?
林墨有点发懵。
这是什么石头?
仙尊给的?
暖宝宝成精?
他下意识地收拢了一下手指。
想把这微温的石头攥住。
但那石头似乎有生命一般。
在他想握紧时。
内部那点微弱的红光明显跳动了一下。
变得更黯淡了些。
石头的温度也瞬间下降了一点。
像是在……抗拒?
林墨赶紧松开。
不敢用力了。
只是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挨着它。
像守着随时会熄灭的火种。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
看向床边。
云澜还站在那里。
依旧玉雕般的身影。
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眼神……
像是在观察一个刚刚组装好的、不知什么时候会散架的破旧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