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忙碌后,一家五口终于整整齐齐坐上了餐桌,除了粥有点糊味,其他都还是挺好的。香气逼人的葱油饼,一盘金黄的鸡蛋炒腊肉,还有一碗用猪油炒过的咸菜,看上去分外诱人。
林家餐桌已经好久没这么丰盛了,他们平日里就喝点红薯粥,还是红薯多米粒少,再配上点干巴巴的咸菜。
鸡蛋是要拿来换钱的,他们很少吃,只是隔三差五给身体不好的林母煮一个补充营养。就是这样林母也不舍的吃,经常偷偷分成三份,趁他们不注意塞到他们嘴里,后来还是苏芸他们发了火,林母才不这么做。
实在是因为家里太穷了,林父林母前后脚生病,不仅把积蓄花了精光,还欠了外债。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家里的地卖了,但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地也卖不上价,还完外债后也没剩下多少。
尽管很馋,但林小弟林小妹规矩还是很好的,长辈没动筷前,他们就安静等着。开饭后,虽然吃的有些快,但吃相并不粗鲁。吃完后,碗筷、桌面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被教得很好。
饭后,苏芸刚起身收拾碗筷,林广川立马接了过来,“今天我来洗。”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你去坐着歇会儿。”
两个小的看着外面天气不错,想要出去找小伙伴玩耍,林广川叮嘱两个小的不要和别人提起他回来了,就把他们赶出去玩了。
苏芸原本想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洗了,也被他抢了过去。
林广川洗完衣服,看到水缸里面水不多了,又顺手把缸里的水装满。
一上午的功夫,把挑水劈柴打扫喂鸡做了个遍。
林母原本趁着天色好,准备在院子里做点针线活。看到大儿子,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儿媳屁股后面嘘寒问暖,她在一旁听了都觉得聒噪的厉害,难为儿媳妇不嫌弃。
再看一旁劈得整整齐齐,码得和墙齐平的柴火,嘴角不自觉抽动,这糟心儿子到底是劈了多少柴?这么多都能用一年了,一大早就使不完的牛劲。
实在看不下去高大威猛的儿子黏黏糊糊的忸怩样子,林母准备把针线活拿回房间做,光线暗点就暗点,伤眼也比辣眼睛强。
突然大门口传来急促地敲门声,林母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同村隔房伯叔家的大儿子林远,此时正满脸泪水看着她。
“阿远,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林母吓了一跳,赶忙问道。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远这般失态。两家平时并不亲近,虽然是同一个太爷,但是平时来往并不多。
尤其两年前,因为广川的原因,全家被牵连通缉,虽然林远家没有落井下石,但每次看到他们也都躲得远远地,再也没登过她家的门。
林远低头抹泪,声音颤抖:“婶娘…我接到消息,广川他…牺牲了!听说是陷入了敌军包围,被炮弹打中,连尸骨都没找全!”说完一边抹泪,一边偷偷查看林母反应。
却见林母一脸怪异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的伤心和悲痛。
这让林远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是自己哪里露出马脚了吗?林远脑中快速回想自己刚刚的表现。
“你是听谁说的?”林母紧紧盯着林远问道。
林远一愣,随即假装悲痛道:“是广川战友传回来的消息,我也不敢相信,但是阵亡通知都送来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颤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林母没接,转头朝后院喊道:“林广川,你给我出来。”
林远悚然一惊,看着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屋后走了出来。
“广…广川,你没死?!这…这真是太好了!”林远一脸高兴道,只是脸部表情转换太快,显得有些扭曲。
林广川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人。两人虽是隔房堂兄弟,但因为相差了五岁,从小并不亲密。若非梦里发生的那些事,他还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老实忠厚的男人私下竟是这般恶毒心肠。
他还在读书的时候,这个堂兄就已经毕业去了一家商行做账房。等他成亲的时候,对方早就儿女双全,他从没想过对方会对自己妻子心怀不轨。
“阿远哥,是谁把这个交给你的?”林广川故作狐疑地看着林远手中的纸,“一般这阵亡通知都是亲手交到战士亲人手里的,怎么会到你手里?”
林远明显没预料到这种情形,有些磕巴道:“这…这是有人打听到我是你大哥,特意到县里商行找我,说是你阵亡了,让我帮忙通知你的母亲妻子,他还有其他紧急任务,来不及亲自过来了。”
实际是他在县城里无意中听到有人打听林家村怎么走,留了心,故意套话才知道自己这个当了大官的堂弟竟然战死了。
他特意表明自己和林广川是堂兄弟关系,还让商行里的伙计帮忙证明。
他又故意提到林广川母亲病重,为了防止她再受刺激,暂时先不要和她说林广川战死的事,等她病情好些,他再慢慢把这事透露给她。
在他一番劝说下,那人最终同意把遗物和抚恤金交给了他。
他愿意揽下这个事,自然不是为了替林母着想。相反,当听到林广川战死,他脑海里边就形成了一个绝妙的计划。想到苏芸那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他心里闪过一丝贪婪。
只是此时此刻,看见林广川那张有些冷厉的脸和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他只觉得腿肚子有些发软。
“哦,这样啊。”林广川也不知信了没,点了点头,突然又看向林远,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那我的遗物和抚恤金呢?”
林远听到“抚恤金”心里一惊,知道没法再瞒下去了,忙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和一个布袋,笑着道:“都…都在这了,我正准备拿给婶子。”
林广川接过递给了林母。
“我还有事,婶娘、广川,我…我就先走了。”看见林广川点头,林远这才转身离开,步伐越来越快,直到老远,才停了下来。
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经关闭的木门,眼里闪过一丝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