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川从一张大通铺上惊醒,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他擦了擦脸上惊出的冷汗,重新躺了下来。
这边是s省省会川南市,三月前因为叛徒的泄密,导致他带领的这支革命军陷入政府军的包围,面对敌众我寡,林广川和部下化整为零,分头突围。
为了保证尽可能多的士兵突围成功,林广川带领警卫营吸引了敌人大部分火力,最终虽然成功突围,但是也损失惨重。在敌军重重追捕下,林广川和手下被冲散了。
为了摆脱追捕,林广川没有往革命区汇合,反而绕道躲进了敌人控制的战略要地川南市,果然这边对他的追捕基本没有,敌人大概也没想到他居然敢深入到他们的腹地。
林广川假扮成农闲期间,来城里打零工的乡下小子。
所幸他原本就是乡下出生,加上这几年南征北战,皮肤黝黑,稍作打扮,看上去和乡下庄稼汉根本没差。
最终凭着忠厚老实的面相,成功在这家酒楼的后厨找到了一份杂活。
梦里他在这边待了半年多才联系上组织,把收集到的重要军事、基础设施布防图以及相关军政要员信息传递了出去,里应外合下,革命军成功占领了川南市。
处理完这一切,眼看政府军节节败退,革命军即将取得全面胜利,林广川便想着把家里人接来安顿。
自前年父亲去世,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以前革命军经常转战各地,朝不保夕,他不方便把家人接来,但现在战事即将结束,也该把他们接过来了。
芸芸嫁给他7年了,没享到什么福,反而整天提心吊胆,这次把她和娘接过来,好好享享清福。到时候再和芸芸生两个娃,一家人和和美美。林广川心里美美的打算到。
结果回去了才知晓,因为迟迟联系不上他,一年前组织就给他家人下了阵亡通知。
后来娘死了,芸芸改嫁了,他的家也没了。
他问芸芸愿不愿意和他走,芸芸拒绝了,她说她有新的丈夫了,他对她很好,还救过她,她不能抛弃他。
最终他带着他的弟弟妹妹走了,这么多年,是他对不起她,让她吃了这么多苦,他没脸再要求芸芸放弃现在的家庭回到他的身边。
后来战事吃紧,他无暇他顾,想着等到国家安定,就把她和她的新丈夫调来京城,不管两人是分是合,他都能在身边护着她。结果却等来了她的死亡通知。
“林远!”想到这,林广川咬牙切齿,原本对他既感激又酸涩的复杂情绪,此刻早被冲天的怒火代替。
想到梦中林远私吞下他的积蓄和抚恤金,一边冷眼看着他母亲病死,他的妻子弟妹忍饥挨饿,一边又垂涎妻子美色,故意找闲汉无赖骚扰欺负她,然后趁机在大庭广众下救了她,用救命之恩和流言蜚语逼迫她嫁给了他。
呵,拿着他林广川的钱,养他老婆和弟妹,还让自己得了个好名声,地主老财都没他精!
更让林广川愤怒的是,在被芸芸察觉到不对劲后,害怕她告诉林广川,竟然一不做二不休故意把她推入河中,造成不慎溺水身亡的假象。
想到这,林广川就压抑不住怒火。虽然这些都是梦里发生的,但是不知为何他内心却无比相信它是真实的。
现在距离他失踪已经三个月了,梦里就是这两天,革命军因联系不上他,认为他在突围中牺牲了,给他家人下发了阵亡通知。他就算现在联系上组织,只怕等消息传送出去,阵亡通知都到他家人手里了。
现在最快的方法就是他自己赶回去,s省和北省相邻,川南市距离平湖县并不远,从山里抄近路,三天左右就可以到达,他以前和同学来这边宣传革命思想,组织工人运动,曾经走过这条路。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手头机密文件传递出去,如何联系上组织,他已经在梦里经历过一次了,这次更加得心应手。等到第二天,林广川趁着空隙,联络上了革命军在本市的情报人员,顺利把资料传递了出去,安排好接替人员。
在和酒楼掌柜辞工后,林广川星夜兼程,一路披星戴月,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赶到了平湖县林家村村口。
此刻已经是深夜,村里一片漆黑,只有少数几家还亮着灯火。
林广川站在家门口,看到门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一阵咳嗽声传了出来,随即响起一阵窸窣,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母亲的声音,母亲还在!林广川心下一松,随即敲响大门。
“谁在敲门?”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是我,娘,芸芸,我是广川,我回来了。”
“是广川,芸芸快开门。”屋里人激动喊道。
大门从里面被打开,苏芸披着一件棉袄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看见面前的林广川,一脸惊喜:“广川哥,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快,快进来,外面现在可冷了,是不是冻坏了?”说完赶忙拉着林广川进了屋。
两人已经五年没见过了,但是一见面还是像以前那般熟悉自然,仿佛这五年的分离根本不存在。
林广川望着身边的妻子,心中涌起无限柔情。感觉牵着自己的小手有些冰凉,他自然地放到嘴边哈气。
“怎么这么凉?”他低声问道,说完又用拇指轻轻揉搓她的手心和指尖。
苏芸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五年未见的丈夫。
原本白皙的脸庞已经变得消瘦黝黑,眉眼里带着几分凌厉和威严,这让她想到了以前在县里读书时看到的那些官老爷,让人望而生畏。
可当他目光落在她手上时,整个人却忽然柔和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掌心宽大温热,把她冰凉的手指包裹的严严实实,指腹一点点揉开她指尖的寒意,动作温柔又耐心。
“怎么这么看着我?”他突然抬眸,撞上她来不及躲闪的视线。她慌忙低头,脸颊上却悄悄蔓延上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