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背着那袋沉甸甸、散发着怪味的粗盐,脚步沉稳地走出黑岩沟那令人窒息的范围。背后的包袱轻了许多,但肩头的责任却丝毫未减。
他没有回头,但27点属性赋予的超凡感知,如同背后长眼,清晰地捕捉到至少有三拨人,在他离开沟口后,悄无声息地缀了上来。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他们的意图,不言而喻。
陈长生面色不变,脚下却悄然加快了速度。他选择的归途并非来时那条相对好走的土路,而是根据记忆和铁山零星提及的信息,拐向了一条更为偏僻、崎岖难行的山间野径。
这条路要绕远不少,且极其难走,遍布碎石和荆棘,但好处是隐蔽,可以最大限度摆脱追踪,或者……让某些不死心的尾巴知难而退。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盐巴的诱惑,以及亡命之徒的贪婪。
身后那几拨人,虽然被他突然改变路线和陡然提升的速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分散了一部分,但依旧有两拨最为执着、也显然更熟悉地形的,如同附骨之疽,死死咬在后面,并且有逐渐合流、包抄上来的趋势。
陈长生穿梭在乱石和枯木之间,身影如同鬼魅,速度远超常人。但背着盐袋,终究有所拖累。而追踪者显然是轻装上阵,且对这片地形极为熟悉,利用各种障碍不断拉近距离。
尖锐的口哨声和粗野的呼喝声从后方隐约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是在驱赶猎物。
陈长生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知道,避不开了。
既然如此……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前方地形。这里是一处相对开阔的碎石坡,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长满枯黄灌木的斜坡,下方似乎有一条干涸的河床。
他猛地停下脚步,将肩上的盐袋小心地放在一块巨岩下的凹槽里,用枯草稍作掩盖。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追兵来的方向,静静站立,右手无声地按在了腰后那柄柴刀的刀柄上。
冰冷的触感传来,让他纷杂的心绪瞬间沉静下来,只剩下绝对的专注。
几乎就在他转身站定的下一刻,前方蒿草剧烈晃动,七八个身影气喘吁吁地冲了出来,呈扇形将他半围在碎石坡上。
为首的,正是黑岩沟里那个独眼龙!他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手里握着一柄豁口的弯刀,咧着嘴,露出满口黄牙:
“跑啊!小杂种!接着跑啊!”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难听,“妈的,害老子们追这么远!把盐和剩下的肉都交出来!再跪下磕三个响头,老子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他身边跟着五个同伙,个个面目狰狞,手持各式破烂却闪着寒光的兵刃,看着孤身一人的陈长生,如同看着掉入陷阱的猎物,脸上满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他们显然认为吃定陈长生了。
陈长生的目光扫过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几块石头。
他的沉默和镇定,反而激怒了独眼龙。
“操!给脸不要脸!”独眼龙啐了一口,猛地一挥手,“剁了他!东西平分!”
话音未落,他左侧一个身材高瘦、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已经狞笑着第一个扑了上来,手中一柄生锈的铁枪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直刺陈长生的小腹!角度刁钻,速度极快,显然是惯于厮杀的老手!
几乎在同一瞬间,右侧另一个矮壮汉子也闷吼一声,抡起一柄沉重的钉头锤,裹挟着恶风,砸向陈长生的头颅!势大力沉,若是砸实,必然是脑浆迸裂的下场!
两人配合颇为默契,一左一右,一刺一砸,封死了陈长生主要的闪避空间,显然是想一击必杀!
面对这致命的夹击,陈长生动了!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格挡那势大力沉的钉头锤,而是左脚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体如同鬼魅般以一个极小幅度、却妙到毫巅的侧滑,险之又险地让那刺向小腹的铁枪贴着腰际掠过!冰冷的枪尖甚至划破了他腰间的衣物!
与此同时,他按在刀柄上的右手骤然发力!
“锵——!”
一声清越的金属嗡鸣响起!
柴刀出鞘!
没有炫目的刀光,只有一道朴实无华、却快得只剩残影的劈砍!
后发先至!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利刃高速切割的闷响!
“呃啊——!”
那使铁枪的汉子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他持枪的右臂,齐肩而断!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断臂和铁枪当啷一声掉落在碎石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那使钉头锤的汉子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沉重的锤头依旧依着惯性砸落而下!
而陈长生在劈出一刀的同时,身体借着那细微的侧滑之力,如同没有骨头般顺势向下一矮,钉头锤带着恶风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
锤头砸空,重重落在陈长生刚才站立位置的碎石上,火星四溅,碎石乱飞!
那矮壮汉子一招砸空,重心顿时不稳,向前一个踉跄!
就是现在!
陈长生矮身避过锤头的瞬间,左手如同毒蛇出洞,快如闪电般从靴筒里抽出了那柄卷了刃的猎刀!看也不看,反手就向斜上方猛地一撩!
噗!
锋锐的猎刀精准地划过矮壮汉子因踉跄而暴露出的咽喉!
矮壮汉子的狞笑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睛惊恐地瞪大到极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漏气声,沉重的钉头锤脱手落下,他双手死死捂住脖子,鲜血如同决堤般从指缝间喷涌而出,身体软软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电光火石之间!
一个照面!
一死一重伤!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剩下的四个匪徒,包括那独眼龙,全都惊呆了!
脸上的戏谑和残忍瞬间冻结,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恐惧!
他们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两个最能打的同伴就已经倒下了!
那个被斩断手臂的汉子还在血泊里翻滚惨嚎,声音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
陈长生缓缓直起身,右手握着滴血的柴刀,左手反握着同样沾血的猎刀,刀尖斜指地面。殷红的血珠沿着冰冷的刀身滑落,滴在灰白的碎石上,溅开一朵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血花。
他微微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目瞪口呆的独眼龙和剩下三个已经吓破胆、下意识后退的匪徒。
空气中弥漫开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风似乎都停止了。
只剩下断臂汉子越来越微弱的惨嚎声,和匪徒们粗重惊恐的喘息声。
陈长生向前踏出一步。
脚步落在碎石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但在死寂的坡地上,却如同重鼓般敲击在每一个匪徒的心脏上!
那三个匪徒吓得肝胆俱裂,发一声喊,竟然再也顾不得独眼龙和地上的同伴,连滚带爬地转身就逃,恨不得爹妈多生两条腿,瞬间就消失在了来时的蒿草丛中,只留下一串仓皇远去的脚步声。
独眼龙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弯刀的手剧烈颤抖着,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挣扎。他看着如同杀神般步步逼近的陈长生,看着地上同伴的惨状,最终,所有的凶狠和贪婪都被求生的本能压倒。
他怪叫一声,竟然也掉头就跑,连句狠话都没敢扔下,狼狈不堪地冲进了草丛。
陈长生没有追击。
他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直到所有声音都远去。
然后,他走到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断臂汉子身边,低头看了一眼。
汉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恐惧,望着陈长生,嘴唇哆嗦着想要求饶。
陈长生沉默地举起柴刀。
刀光一闪。
惨嚎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归寂静。
只有浓烈的血腥味,和坡地上两具逐渐冰冷的尸体,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陈长生走到干涸的河床边,用冰冷的砂土仔细擦拭干净两把刀身上的血迹,然后收刀归鞘。
他回到巨岩下,背起那袋沉重的盐。
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
他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确认再无危险,然后转身,继续沿着既定的偏僻山路,向栖霞镇的方向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肩上的盐袋,似乎比来时更沉了。
那不仅仅是盐的重量。
还有……生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