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河市的初冬，下起了第一场细雪。雪花不大，疏疏落落，还没触地就化成了湿冷的雨滴，让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潮气里。
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陈默，刚主持完周世昌系列案件的总结汇报会，嗓子有些干哑。他端着已经凉透的茶杯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内线电话就刺耳地响了起来。
“陈队，指挥中心转接，艺术学院路派出所紧急上报，滨河艺术学院发生命案，死者是该校雕塑系的一名女学生，情况……有点不寻常。”值班民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艺术学院？女学生？陈默的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刚办完涉黑大案，神经还没完全松弛，新的案子又接踵而至。
“具体位置，死者信息。”
“在雕塑系的教学楼，三楼一间独立工作室。死者叫楚月，22岁，大三学生。报案人是她的同学。派出所同事已经先期抵达，初步反馈……现场很诡异。”
诡异？这个词在报警记录里出现，往往意味着麻烦。
“知道了，我们马上出发。”陈默放下电话，抄起外套，“张辰，虞倩，出现场！艺术学院，命案！”
警车再次驶出市局大院，顶灯旋转，无声地划破湿冷的空气。车内，张辰快速调取着滨河艺术学院和死者楚月的基本信息。
“楚月，雕塑系公认的才女，拿过不少奖，性格据说比较内向，但专业上很有想法。家庭背景普通，父母都是工薪阶层。”张辰看着平板上的资料，“艺术学院……那种地方，搞艺术的，想法都比较天马行空，会不会是情感纠纷或者……”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虞倩看着窗外飞逝的、被雨雪模糊的街景，轻声道：“希望不是又一个悲剧。”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车速。直觉告诉他，派出所同事用的“诡异”二字，恐怕不是随便说说。
滨河艺术学院坐落在城市边缘，依山傍水，环境清幽。雕塑系的教学楼是一栋有些年头的苏式风格建筑，红砖外墙爬满了枯藤，在雨雪中显得格外肃穆阴森。
现场所在的309工作室位于三楼走廊尽头。警戒带已经拉起，派出所的民警守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看。
“陈队，你们可算来了。”派出所所长迎上来，压低声音，“里面……你们自己看吧，我们都没敢多动。”
陈默点点头，戴上手套鞋套，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厚重木门。
一股混合着泥土、颜料、松节油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败水果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
工作室很大，堆满了各种雕塑工具、泥料、石膏像的半成品和完成品，显得有些杂乱。靠窗的位置是一个大型工作台，上面散落着雕刻刀、刮板和一些彩色粘土。
而就在工作台旁边，死者楚月仰面躺在地上。
她穿着沾满颜料污渍的工装裤和毛衣，长发散乱。脸色是一种死气的灰白，双眼圆睁，瞳孔放大，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可怖景象。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尖叫。
但这些，并不是让现场气氛变得“诡异”的主要原因。
真正让人脊背发凉的，是围绕在楚月尸体周围的东西。
那是七八个形态各异的人偶。
这些人偶大约半米高，制作得极其精美，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它们穿着破旧、沾染污渍的维多利亚风格裙装或礼服，脸上带着僵硬的、弧度一模一样的微笑，玻璃珠制成的眼睛空洞无神。
它们被精心摆放在尸体周围，有的蹲踞在楚月头侧，低头“凝视”着她的脸；有的坐在她脚边，手臂指向她的身体；还有两个，甚至被用细线悬挂在天花板的灯架上，晃晃悠悠，仿佛在俯视着下方的死亡。
就像一场围绕着死者进行的、无声而怪诞的仪式。
而在楚月尸体苍白的手腕上，被人用红色的颜料，清晰地画上了一个扭曲的、类似倒挂蝙蝠的诡异符号。
“这……”张辰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勘查箱。就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虞倩，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眼神凝重。
陈默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工作室，最后落回那些面带诡异微笑的人偶身上。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不是普通的凶杀现场。凶手在刻意营造一种氛围，一种充满仪式感和精神压迫的氛围。
“虞倩，尸检。”陈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虞倩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蹲下身开始初步检查。
“尸体尚有弹性，尸斑初步形成，角膜轻度混浊，初步推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今天凌晨两点之间。体表无明显外伤，颈部无勒痕，具体死因需要解剖确认。”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楚月的手腕，看着那个红色的符号，“颜料……似乎是丙烯，和那边工作台上的一样。”
陈默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人偶。制作工艺非常精湛，细节逼真，头发是用真发植入，眼睛是高级玻璃珠，衣物也是精心缝制的。但那种统一的、僵硬的微笑，和空洞的眼神，组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和心理不适。
“张辰，仔细勘查现场，重点是这些人偶，看看有没有指纹、毛发、纤维等痕迹。还有那个符号，拍照取样。门窗情况如何？”
张辰已经开始工作，他检查了窗户：“都是从内锁死的，没有撬动痕迹。”又走到门口，“门锁完好，没有被破坏的迹象。”
又是一个密室？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工作台前，上面除了工具和粘土，还放着一本摊开的速写本。上面画满了各种人偶的设计草图，有些正常，有些则充满了黑暗奇幻的风格，与现场这些人偶的风格有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