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个旋转木马……《铃儿响叮当》的旋律,暗示王桂芬的失踪日期。孙国华当然知道这个日期,但他为什么要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提示警方?这更像是在……引导。
引导警方去查旧案,去揭开真相。
那个神秘的狙击手,精准地打掉了遥控器,阻止了孙国华与苏瑾同归于尽。如果孙国华是唯一的复仇者,他死了,复仇就结束了,不是正好符合他的终极目标吗?那个狙击手为什么要阻止?除非……孙国华不能死,或者,他的死会掩盖什么。
陈默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他猛地站起身:“张辰!跟我再去一趟医院!见孙国华!”
他需要亲自确认一些事情。
病房外有警察看守,孙国华肩部缠着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看到陈默进来,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仇恨,有解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孙国华,”陈默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王桂芬是你母亲。”
孙国华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恨赵伟、林薇、苏瑾,还有方雪。”陈默继续道,“你用了十年时间准备复仇。”
孙国华依旧沉默。
“但是,”陈默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清晰,“打印那些罪状和预告信的,不是你。设计那个旋转木马线索的,也不是你。甚至……调配那些复杂药物的,可能也不是你。”
孙国华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你是一个执行者,一个……被推到前台的演员。”陈默身体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告诉我,‘他’或者‘她’,是谁?那个真正在背后‘编织’这一切的人,是谁?”
孙国华猛地转过头,第一次正视陈默,那双被仇恨灼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以及一种被看穿后的……诡异平静。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极其扭曲、难以分辨是哭是笑的表情,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无论陈默再问什么,他都不再回应。
仿佛所有的言语,都已经随着那个表情,彻底封存。
陈默走出病房,医院走廊的灯光白得刺眼。
他知道了。
“罪状编织者”,或许不止一个。
孙国华是复仇之刃。
而那个隐藏更深的人,才是执刀的手,才是真正设计这场盛大“审判”的……
编织者。
案件,远未结束。
孙国华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铁石压在陈默心头。那最后的表情,不是认罪,不是解脱,更像是一种……交割完毕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幕后之人的维护。
陈默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思绪飞速运转。
孙国华是执行者,这一点几乎可以确认。他的动机、他的创伤、他在仓库发现的物证,都指向他直接参与了杀害赵伟、林薇和绑架苏瑾。他对赵伟和林薇的恨意是真实而炽烈的。
但那些不协调的细节呢?
字体与情绪: 预告邮件和现场罪状使用的冷静、标准的宋体,与孙国华在旧工厂表现出的激烈、悲愤的情绪状态格格不入。一个被仇恨燃烧了十年的人,会更倾向于用更具个人色彩、更能宣泄情绪的方式来表达他的“审判”。
药物与知识: 赵伟体内的合成代谢抑制剂,方雪体内的复杂神经抑制剂,这些药物的配制需要相当专业的化学或药理学知识。孙国华的背景是机械厂技工,虽有化工接触可能,但要达到如此精准、罕见的地步,存疑。
线索的引导: 旋转木马的音乐暗示日期,碎纸片上的“债”字,甚至是选择在旧工厂进行终局……这一切都像是在精心设计一条线索,引导警方一步步揭开十年前王桂芬案的真相。孙国华作为复仇者,他更可能倾向于直接手刃仇人,而不是如此有耐心地“教育”警方。
神秘的狙击手: 最关键的一点!那个阻止了孙国华与苏瑾同归于尽的狙击手。如果孙国华是唯一的策划者和执行者,他的死亡应该是这场复仇戏剧的终章,符合其逻辑。狙击手的出现,说明有人不希望孙国华死,或者不希望他在那个时候、以那种方式死。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编织者”。
陈默掐灭烟头,走回病房外,对看守的警员低声交代:“除了医生和指定看守人员,任何人不得接近他。注意观察所有试图与他接触的人,包括医护人员,记录任何异常。”
他需要重新审视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员,尤其是那些看似边缘,却可能拥有所需技能和动机的人。
回到指挥部,陈默将他的推测向李建国和专案组核心成员做了汇报。
“你的意思是,我们抓到的可能只是个‘马前卒’?背后还有一个更狡猾、更聪明的家伙在操控一切?”李建国脸色铁青,这个可能性让刚刚稍有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
“是的。”陈默指向白板,“我们需要重新梳理。这个人必须具备几个条件:第一,对十年前的旧案有深入了解,甚至可能亲身经历;第二,拥有化学或药学专业知识;第三,有极强的策划和组织能力,能精准预测并利用我们的行动;第四,他\/她可能就在我们的视线范围内,甚至……可能以某种我们未曾怀疑的身份出现。”
“范围还是太大。”张辰挠头,“符合化学药学背景的人不少,医院、研究所、化工厂甚至大学……”
“不,范围可以缩小。”陈默打断他,“这个人不仅懂化学,还懂孙国华,懂赵伟、林薇、苏瑾,懂如何利用他们的心理和过往。他\/她很可能与这个核心圈子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重点排查几个人。第一,王桂芬的其他亲属或极其亲密的朋友;第二,当年与赵伟、林薇公司有密切往来,且可能知晓内情的人;第三,与苏瑾同期办案,可能了解她当年是否渎职的警察内部人员;第四……”他的目光落在了“方雪”的名字上。
“方雪?”虞倩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她不是受害者吗?”
“她是受害者,但她的‘受害’方式很特殊——‘沉睡’。”陈默缓缓道,“为什么是她?仅仅因为她‘冷漠’旁观?还是因为……她可能知道些什么,凶手(或者说编织者)暂时不想让她说出来,或者,需要她‘沉睡’来配合某个时间点?”
“可是医院的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