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麻毒素,是从你这里流出去的吧?”陈默盯着他的眼睛。
高文斌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说:“诺亚生物曾经是我的心血。我离开时,带走了一些……小小的纪念品。至于它们后来的用途,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研究锁具的匠人。”
“你用毒药和密室作为‘锁’,锁住了赵铭的嘴。又用周姨的女儿作为‘锁’,锁住了周姨的嘴。现在,你还想用谜题作为‘锁’,锁住真相?”陈默的语气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带着力量。
高文斌与陈默对视着,工作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顶尖的头脑在进行着无声的较量。
“真相?”高文斌忽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陈警官,你所追求的真相,是什么呢?是赵铭被谁杀死的?还是他为什么必须死?或者,是他死后,那些被他用金钱和权力‘锁’起来的,更多人的命运?”
他走到一个锁具陈列架前,拿起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锁:“你看这把锁,它锁住的是一个箱子。箱子里面可能装着财宝,也可能装着骸骨。打开锁,看到里面的东西,就是真相吗?或许,制作这把锁的原因,守护这个箱子的理由,才是更深的真相。”
他放下铜锁,重新看向陈默,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赵铭的死,只是一个开始。或者说,是一个了结。我无意与警方为敌,但有些路,我必须走下去。”
陈默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决绝和更深层的含义。
“你是在承认,你与赵铭的死有关?”
“我承认与否,重要吗?”高文斌摊了摊手,“证据呢?你们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提供了毒药?还是证明我指使了王洋?或者证明我设计了那个密室?都没有。你们只有推测,只有一些指向我的线索。就像你们找到了半枚钥匙,却打不开所有的锁。”
他的自信源于对自身手段的绝对信任,以及对警方侦查逻辑的深刻了解。
陈默知道,今天很难从高文斌这里得到直接的口供了。但他来的目的,已经部分达到。他确认了高文斌的核心地位,感受到了他那份隐藏在匠人外表下的偏执和危险,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那荆棘玫瑰花纹的再次出现,以及高文斌话语中暗示的、比赵铭之死更庞大的秘密。
“钥匙,真的只有两半吗?”陈默忽然问出了纸片上的那句话。
高文斌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这个问题,需要你们自己去寻找答案。或许在赵铭的过去里,或许在华融资本的账目里,或许……在你们忽略的某个角落里。”
他转过身,重新拿起工作台上的工具,下了逐客令:“陈警官,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继续工作了。这个簧片,今天必须调好。”
陈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走到楼下,队长带着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
“是他。”陈默肯定地说,“但他很谨慎,不会留下直接证据。他暗示赵铭的死涉及更深的秘密,而且,他似乎并不担心王洋会落入我们手中。”
“为什么?”
“因为王洋可能已经死了。”陈默的声音冰冷,“‘用完了,自然也就被丢弃了’。高文斌不会留着一个可能反噬的隐患。”
队长心头一沉。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监控他?寻找他谋杀王洋的证据?”
“监控是必须的,但要小心,他非常警觉。”陈默思索着,“同时,两条路。第一,继续深挖赵铭和华融资本的旧账,尤其是与诺亚生物投资相关的所有细节,找出那个必须让赵铭‘锁口’的秘密。第二,重新审视那半枚钥匙本身。高文斌反复强调‘钥匙不止两半’,这绝不是无的放矢。”
他抬起头,看向文创园区外灰蒙蒙的天空。
“找到那把钥匙真正能打开的‘锁’,或许,就能揭开所有的谜底。”
而此刻,就在警方全力追查高文斌和赵铭背后的秘密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市局证物室里,那半枚从赵铭胃中取出、被小心保管在证物袋中的荆棘玫瑰钥匙,在特定角度的灯光照射下,那断裂的、参差不齐的金属茬口内部,似乎隐隐折射出一点极其微弱的、非金属的奇异光泽。
那是什么?
是铸造时无意间混入的杂质?
还是……被人刻意嵌入其中的,另一把微型的“钥匙”?
完美的密室之下,隐藏着更深的锁中锁。
钥匙的秘密,远未结束。
证物室的灯光是恒定而冰冷的白色,均匀地洒在排列整齐的金属架上,每一个证物袋都像是一个被时间冻结的瞬间。那半枚从赵铭胃里取出的荆棘玫瑰钥匙,安静地躺在属于它的位置上,断口处的金属在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虞倩并不是特意来看它的。她是为了另一桩案子的毒理报告来交接样本,路过这排架子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像细小的钩子,扯住了她的思维。
陈默和高文斌的会面情况她已经知晓,那个关于“钥匙不止两半”的暗示在她脑中盘旋。她戴上手套,小心地取下了那个装着半枚钥匙的证物袋。
她走到旁边专门用于显微观察的工作台,打开高倍放大镜和侧向辅助光源。钥匙被小心地放置在观察台上,断口对准镜头。
之前初步检验时,注意力主要集中在钥匙外部的花纹、材质以及断口的匹配度上,对于断口内部的微观结构,只是做了常规检查,确认没有附着明显的生物组织或异物。
但这一次,虞倩看得更加仔细。放大镜下,金属断口的结晶纹理清晰可见,那是在巨大外力下被强行掰断的证明。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那些参差不齐的金属凸起和凹陷。
忽然,就在靠近钥匙中心轴线的位置,一个极其微小的、与周围金属色泽略有差异的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不是一个凹坑或者划痕,它似乎是被嵌入进去的。颜色更深,近乎黑色,质地看起来不像金属,反而更像某种……特殊的陶瓷或者经过处理的硬质材料。因为它太小了,几乎与断口的金属毛刺融为一体,在常规光照角度下极易被忽略。
虞倩调整了一下侧光灯的角度,让光线几乎平行地掠过断口表面。
刹那间,那个小黑点在特定的光照和角度下,折射出一丝极其微弱、但绝非金属所能拥有的、略带虹彩的光晕。
里面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