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室里,高文斌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皮质工具包里,小心地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黄铜盒子,盒子表面,雕刻着熟悉的荆棘玫瑰图案。他打开盒子,里面是柔软的海绵衬垫。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监视者都屏住呼吸的事情——他并没有拿出那半枚钥匙,而是从工具包另一个隔层里,取出了另外半枚钥匙!
那半枚钥匙的断口,与赵铭胃里发现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他早就准备好了完整的钥匙?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有能力复制这把钥匙?
高文斌将两半钥匙的断口精准地对合在一起,然后用一种特制的、看起来像透明指甲油一样的胶水,在断口处轻轻涂抹了一层。钥匙暂时被粘合成了一个整体。
接着,他拿起这把“完整”的钥匙,走到那台高精度的平板式扫描仪前。但他并没有扫描钥匙的表面,而是调整了扫描仪的设置,将其切换到一个特殊的、用于扫描透明或半透明菲林的高分辨率透射模式。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把粘合好的钥匙,断口朝下,平稳地放在了扫描仪的玻璃板上。
他要扫描的,根本不是钥匙的花纹,而是断口内部那个嵌入的微型存储单元!
指挥车里,陈默立刻下令:“行动!在他完成扫描、获取数据之前,控制住他!”
早已埋伏在图书馆周围的便衣刑警如同猎豹般扑出。
扫描室内,高文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看向门口,手指迅速移向扫描仪的“开始”按钮。
“砰!”
门被撞开。
“别动!警察!”
高文斌的手指在距离按钮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他看着冲进来的警察,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慌,反而露出一个混合着遗憾和释然的复杂表情。
他缓缓举起双手。
“还是慢了一步啊。”他轻声说,不知道是在说警察,还是在说自己。
陈默走进扫描室,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把被粘合在一起、正放在扫描仪上的钥匙上。
“高文斌,你被捕了。”队长的声音严肃。
高文斌看着陈默,忽然笑了笑:“陈警官,你们找到了钥匙,找到了‘锁芯’,甚至找到了这里。但是,你们知道这把钥匙,真正要打开的是什么‘锁’吗?”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对技术队员示意:“小心取证,特别是扫描仪和那把钥匙。”
高文斌被戴上手铐,押解出去。在经过陈默身边时,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极快地说了一句:
“锁在云里。”
陈默瞳孔微缩。
警方成功阻止了高文斌读取数据,并扣押了那把重新粘合的钥匙以及黄铜盒子。在后续的搜查中,从高文斌的工作室和家里,找到了制造蓖麻毒素的残余材料和设备,以及他策划密室、胁迫王洋和周姨的部分间接证据。王洋的尸体也在不久后于一处荒地被发现,证实了他被灭口。
然而,关于那笔巨额资金的最终去向,以及高文斌那句“锁在云里”的暗示,却成了未解的谜团。
赵铭的加密文件,因为无法破解,依旧静静地躺在服务器里。
那枚蕴含着最终秘密的微型存储单元,被小心翼翼地取出,送往了具备读取能力的国家级实验室。
数天后,读取结果出来了。
里面存储的信息,既不是账目,也不是名单,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长达256位的加密字符串。
这是一个数字密钥。
结合高文斌最后那句“锁在云里”,这个数字密钥,很可能就是用来解锁赵铭那个加密云盘文件的!
技术队立刻尝试用这个字符串去解密赵铭云盘里的隐藏文件。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移动。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当进度条达到100%,文件被成功解密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资金流向图或犯罪记录。
而是一份密密麻麻的、涉及数十个海外账户和空壳公司的完整交易记录,以及……一份长长的、被赵铭和高文斌(以诺亚生物为掩护)利用投资和洗钱网络,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和生物数据窃取的受害者名单和证据!
其牵扯范围之广,背后利益集团之庞大,令人触目惊心。
赵铭不仅是侵占者,更是犯罪链条的核心之一。而高文斌,这个曾经的理想主义者,或许是因为理念不合,或许是因为良知未泯,策划了这一切。他利用王洋除掉了赵铭,又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将最终的罪证,交到了警方手中。
他把自己变成了钥匙,也变成了锁。
完美的密室,锁住的不仅仅是一具尸体,更是一个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黑暗的秘密。
案件宣告侦破,但带来的震撼与思考,却远未结束。
陈默站在市局办公室的窗前,看着窗外依旧繁华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罪恶有时会披上最精致的外衣,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而真相,可能需要穿过层层迷雾,撬开一道道冰冷的锁,才能最终显现。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张写着“钥匙,真的只有两半吗?”的打印纸,将其缓缓揉成一团。
锁,已经打开。
但追求真相的路,永无止境。
结案报告像一块沉重的铁铊,压在队长办公桌上。墨水打印出的文字,清晰地勾勒出高文斌的罪与罚:谋杀赵铭,胁迫王洋、周姨,制造蓖麻毒素,策划完美密室……证据链在法庭上坚硬如铁,足以将他牢牢钉死在被告席上。
媒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用“天才科学家的堕落”、“完美密室背后的扭曲心灵”等标题,将高文斌的故事渲染成一场猎奇的狂欢。公众的视线聚焦于他精密的犯罪手法和传奇的“锁匠”身份,那半枚从胃里取出的钥匙,成了这场狂欢中最具戏剧性的符号。
喧嚣之外,市局内部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庆功宴的酒杯碰撞声犹在耳边,但参与此案的骨干,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真正的轻松。
队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