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倩,一个扎着利落马尾、眼神敏锐的年轻女警,接着发言:“我查了周炳文和李秀梅最近的通讯记录、网络活动以及财务状况。周炳文社会关系简单,近期除了准备出庭,没有异常。李秀梅生活拮据,但也没有大额债务或不明资金往来。两人的通讯记录中,没有发现共同的、可疑的联系人。”
张辰补充道:“我们对周炳文照相馆周边的监控进行了排查,案发时间段内,没有发现明显可疑人员。李秀梅所住的居民楼监控条件很差,只有楼道入口有一个坏掉的摄像头,基本没有获取到有价值影像。”
线索似乎断了。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种无力感。
陈默沉默片刻,指向幕布上那张染血照片的复原图。技术队已经尽力处理,大部分血迹被去除,露出了完整的影像——那确实是鼎峰大厦顶部一个装饰性的金属尖顶构件,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这张照片,是凶手留下的。它指向鼎峰大厦,但意义不明。可能是象征,也可能是误导。”陈默顿了顿,“而李秀梅的遗书,笔迹鉴定结果虽然倾向本人,但我坚持认为存在伪造的可能。凶手在模仿笔迹上下了功夫,我们需要更深入的笔迹分析,寻找那些‘几乎’之外的确定差异。”
他看向队长:“我建议,并案侦查,成立专案组。重点从几个方面入手:第一,重新梳理所有与鼎峰大厦火灾案相关的利益方,包括物业公司、开发商、承包商,甚至可能因火灾受益或受损的其他竞争对手或个人。第二,对剩余的其他证人,立刻采取保护措施。第三,凶手选择这种具有‘展示性’的杀人方式,可能有心理上的需求,请求犯罪心理侧写支援。”
队长点头:“同意。立刻部署对剩余证人的保护。虞倩,扩大排查范围,包括周炳文和李秀梅最近半年的所有联系记录,以及鼎峰火灾案所有相关人员的背景深挖。林峰,对两个现场的所有物证进行二次梳理,特别是李秀梅案发现场那个有异味的痕迹,分析成分。张辰,带人重新走访两个死者最近接触的所有人,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命令一条条下达,会议室里重新忙碌起来。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文职警员匆匆进来,脸色发白,手里拿着一张传真。
“队长,陈哥……刚、刚刚接到通知……”警员的声音有些颤抖,“第三个证人……出事了。”
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停滞,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名警员。
“是谁?在哪里?”队长猛地站起来。
“是……是赵建国!那个在火灾中受伤的保安!他在市二医院的病房里……坠楼了!”
“什么?!”队长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们的人呢?不是已经通知要保护了吗?”
“通知了,但人手调配需要时间,医院那边……我们的人刚到楼下,就、就出事了……”
陈默已经抓起外套,一言不发地冲向门口。队长紧随其后,脸色铁青。
市二医院住院部楼下,同样的警戒带,同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同样惶恐围观的人群。不同的是,这次是在白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一个本该安全的场所。
赵建国,五十五岁,鼎峰大厦火灾中因吸入过多烟雾住院治疗,也是火灾案的重要证人之一,负责描述火势初期保安室的应对情况。他从住院部七楼自己的病房窗户坠落,当场死亡。
病房里,窗户大开,窗帘被风吹得晃动。床边放着轮椅。没有打斗痕迹。同病房的病友说,赵建国最近情绪一直很低落,因为火灾后遗症和可能面临的失业,时常念叨“活着没意思”。
一切迹象,再次指向自杀。
队长看着洞开的窗户,看着楼下那片刺目的白布,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和挫败感几乎要将他淹没。陈默则站在窗边,仔细观察着窗台。窗台上很干净,没有脚印,没有明显的摩擦痕迹。
他俯下身,在窗框外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螺丝钉上,发现了一缕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纤维。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取下,放入证物袋。
然后,他回头,看向病房门口。那里,负责保护证人的两名刑警正低着头,满脸愧疚和不安。
“他什么时候掉的?”陈默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大概……大概十五分钟前。我们刚到他病房所在的楼层,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下面的惊叫声……”
“当时病房里有别人吗?”
“我们问过护士站,护士说之前只有例行查房,没有访客记录。同病房的病友也说,出事前几分钟,赵建国一直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又是一个近乎完美的“自杀”现场。
陈默走到赵建国的病床前。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半杯水已经冷了。下面压着一张折叠的纸。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戴上手套,拿起那张纸展开。
果然。
又是一封“遗书”。
字迹,与赵建国平时写的歪歪扭扭的字完全不同,变得工整、平稳,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冷静,内容同样是表达对生活的绝望和对火灾的负罪感。
笔迹,再次高度相似于本人。
陈默拿着那封遗书,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片狼藉。那个冰冷的计数声,仿佛穿透了喧嚣,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第三个。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涌的寒意。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队长,用一种清晰而冰冷的声音说:
“通知所有剩余证人,集中保护。取消所有单人病房。加强所有可能出入地点的监控。”
“另外,”他顿了顿,举起手中装着蓝色纤维的证物袋,“告诉技术队,优先处理这个。还有,把这封‘遗书’,和之前李秀梅的那封,做最精细的笔迹动力学分析。我要知道,这工整的背后,到底藏着谁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