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戴上手套和口罩,走上前去。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骨骼周围的碎屑和灰尘,仔细观察。
骨骼保存相对完整,没有明显的暴力损伤痕迹,但镶嵌在水泥之中,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感。死亡时间显然已经非常久远,骨质风化严重。
“老李,”陈默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沉闷,但异常清晰,“看这个。”
他指着那具高大骨骼的颈椎部位。第五颈椎的侧面,有一个极其细微,但形状规整的小孔,像是被某种极细长的锐器精准刺入。
法医虞倩很快赶到现场,她蹲在破开的墙洞前,仔细检查了那具高大骨骼的颈椎,脸色凝重地点点头:“陈队判断得没错,这个位置和创口形态,很可能是造成瞬间瘫痪或死亡的致命伤,手法……非常专业。”
就在这时,一名痕检技术人员在清理较小骨骼脚踝附近的碎水泥块时,发出了低声惊呼:“有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已经锈蚀严重的金属片,依稀能看出是某种挂坠的形状。经过小心翼翼的清理,勉强辨认出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S & m”。
一直瘫软在角落、精神恍惚的沈墨,在被警员搀扶着,勉强看到那个挂坠时,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沐晴!小远!是你们……真的是你们!!”他双目圆睁,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泪水混着鼻涕纵横流淌,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软软地向下滑倒,被两名警员死死架住。
他断断续续的哭嚎和忏悔,拼凑出了一个令人心碎的事实——
墙内相拥的三具白骨,正是他十年前离奇失踪的妻子苏沐晴,以及当时年仅八岁的儿子沈远!
轰动一时的“完美家庭失踪案”,竟以如此残酷、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在这里找到了结局。而报案人,正是当年悲痛欲绝的丈夫和父亲,沈墨。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在这里……”沈墨涕泪交加,眼神涣散,反复念叨着,“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是谁干的……”
案件的性质,在这一刻,发生了惊天逆转。从一桩诡异的骚扰报案,升级为情节极其恶劣的谋杀藏尸案。而报案人沈墨,瞬间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现场的气氛紧绷到了极点。发现沈墨妻儿尸骸的墙体破洞,像一张狞笑的巨口,散发着死亡和阴谋的气息。
陈默却站在原地,目光再次投向那幽深的墙洞,投向那三具以拥抱姿态永恒凝固的白骨。他的眉头微微蹙起,一种不合时宜的违和感,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扎在他的思维深处。
拥抱的姿态……
如果是凶手将尸体藏入墙内,为什么会摆放出如此……充满情感的姿势?这更像是一种仪式,一种展示,或者……一种扭曲的纪念。
“扩大勘查范围,”陈默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冷静得近乎冷酷,“以这面承重墙为中心,上下左右,相邻房间,所有墙体结构,全部进行探测。”
老李看了他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重重点头:“照他说的做!仔细点!一寸都不要放过!”
更多的技术设备和人员被调集过来。各种探测仪器被启动,嗡鸣声在不同的房间响起。警员们敲打着其他墙面,倾听回声,试图找出可能存在的其他空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最深重的时刻即将来临。
突然,在书房与主卧室相邻的那面墙,也就是发现三具骸骨的那面承重墙的背面,一台精密的生命探测仪(虽然已知大概率探测不到生命迹象,但用于结构扫描依然有效)发出了不同于之前的异常警报声!
“这里有情况!”操作仪器的技术员高声报告,“结构内部有大型空洞反应!深度约一点五米,体积……体积似乎比主卧那个要小!”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还有?
沈墨被控制在客厅,由两名警员看守,但他似乎已经彻底崩溃,对新的发现毫无反应,只是双目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书房的这面墙被标记,冲击钻再次发出咆哮。这一次,所有人的心情都更加复杂,既有对未知的恐惧,也有一丝解开谜题的期待。
墙体被凿开。灰尘弥漫。
首先涌出的,是一股比主卧那边更加浓烈、更加新鲜的腐败气息。
然后,在手电光的聚焦下,一具尸体暴露在众人眼前。
不是白骨。
这具尸体死亡时间明显短得多,大概在二十四到四十八小时之间。面部因为腐败和撞击已经有些变形,但依稀能辨认出容貌。他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蜷缩姿态,被塞在相对狭小的墙内空间里。
“是……是隔壁的邓斌!”一名负责外围走访的警员失声叫道,“昨天晚上报失踪的那个!”
邓斌,沈墨的邻居,同样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完美家庭”——温柔的妻子,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儿子。他于昨晚失踪,家人报案时还以为他只是临时有事外出。
而现在,他出现在了沈墨家的墙体里,就在沈墨妻儿骸骨的下方。
新的尸体,新的失踪者,同样拥有“完美家庭”的背景……案件的复杂程度和惊悚程度,呈几何级数攀升。
法医虞倩和林薇立刻上前进行初步尸检。陈默和老李站在一旁,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尸体表面无明显外伤,但颈部有轻微瘀痕,初步判断是被人从背后勒颈导致窒息死亡。”虞倩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十六小时左右。和沈墨妻儿的死亡时间,相差了整整十年。”
林薇补充道:“尸体被塞入墙体的方式很粗暴,更像是……仓促之间的处理。与主卧那边那种……带有仪式感的摆放,完全不同。”
一个十年,一个一天。
一个精心摆成拥抱姿态,一个粗暴塞入。
一个是最初的“完美家庭”,一个是新的“完美家庭”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