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网安专家惊叹,“只需要3.7秒,在预设好一切的前提下,足够完成替换。而且事后程序自毁,几乎不留痕迹。”
“能追踪到来源吗?”
“很难,对方使用了多层肉鸡和加密通道。但攻击手法的某些特征……与我们之前监控到的、某个活跃于暗网的、代号‘幻影’(mirage)的神秘黑客有些相似。‘幻影’以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和留下独特标记而闻名,但之前主要活跃于金融和情报领域,这是第一次涉及艺术品盗窃。”
“幻影”……流泪的笑脸……陈默感觉捕捉到了一丝线索。
就在警方全力追查“幻影”时,第二起案件发生了。
这一次是在一位低调的私人收藏家别墅中。收藏家旅居海外,别墅由管家和安保系统看守。被盗的是一尊小巧的唐代白玉飞天雕塑,同样被一件仿制品替换。仿制工艺极高,几乎以假乱真,但飞天的姿态与原作的飘逸超脱相比,多了一丝沉重的滞涩感。
现场同样没有暴力闯入痕迹,安保系统被未知手段干扰。在现场,发现了一枚用白玉边角料精心雕刻的微缩“流泪笑脸”符号,放置在原本雕塑的位置。
“风格完全一致。”虞倩对比着两个现场的记录,“精准、优雅、充满象征意味。”
警方对近期出现的、有能力完成如此高精度仿制的艺术家或工匠进行了排查。名单上有几个人选,但都有不在场证明或明显不符合侧写。
陈默却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两件仿制品本身。他请教了多位顶尖的艺术品修复和鉴定专家。
“仿造者技术极高,尤其是对材料和旧化痕迹的处理,堪称大师级别。”一位老鉴定家戴着放大镜,仔细审视着那幅德加仿作,“但是……这里,笔触的力度,还有这里,色彩的微妙过渡,透着一股……‘心不甘情不愿’的感觉。他完全有能力做得更完美,却故意留下了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细微的‘破绽’,或者说……‘情绪’。”
另一位研究雕塑的专家对白玉飞天仿制品也有类似看法:“形神兼备,但‘神’不对。原作是飞升的欢愉,而这件仿品……透着一种欲飞不能的哀伤。雕刻者把一种压抑的情绪,注入了这块冰冷的玉石里。”
“仿制者不仅在模仿,更在‘篡改’原作的精神内核,注入他自己的情感。”陈默总结道,“一个技术顶尖,却内心充满矛盾和无尽悲伤的……艺术家。”
这个侧写,与那个“流泪的笑脸”符号高度契合。
警方调整了调查方向,不再仅仅寻找技术高超的仿制者,而是开始关注那些可能具有极高艺术造诣、却又因某种原因内心充满痛苦、并且拥有顶尖黑客技术的复合型人才。
范围大大缩小。
与此同时,网安部门对“幻影”的追踪有了意外发现。他们通过分析“幻影”在过去几年留在网络上的蛛丝马迹,结合其行为模式,推测他可能患有某种罕见的、伴有情感认知障碍的神经系统疾病,可能需要长期服用特定药物。
顺着药物这条线,结合艺术背景和黑客能力的筛选,一个名字浮出水面——白夜。
白夜,三十岁,曾是顶尖美术学院的天才学生,却在毕业前夕因不明原因辍学,销声匿迹。他的几位同学和老师回忆,白夜性格孤僻,情感表达异于常人,但艺术天赋极高,尤其擅长模仿和修复。此外,他还是一个自学成才的计算机天才。有传闻说他患有一种罕见的“镜面触觉联觉”,能感受到他人强烈的情感,如同亲身经历,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强烈的共情能力,对他而言是一种诅咒。”曾与白夜接触过的一位心理医生(在签署保密协议后提供了有限信息)透露,“他无法屏蔽他人的痛苦,那些情绪会淹没他。他辍学很可能与此有关。他可能在寻求一种方式,要么彻底隔绝情感,要么……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将其表达出来。”
白夜,成为了头号嫌疑人。但他行踪成谜,警方动用各种手段,也无法确定其藏身之处。
就在警方全力搜捕白夜时,他却主动现身了——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
他并没有逃跑,而是潜入了第三处目标——市音乐厅的乐器博物馆,目标是陈列在那里的一把十七世纪的意大利小提琴“维纳斯之泪”。这一次,他没有直接盗窃,而是在加强了安保的展柜里,留下了第三件“作品”——一件他精心制作的、与原作几乎一模一样的仿制品,旁边放着原品。
两把小提琴并排放在一起,真品与赝品,仿佛一对双生子。
而在展柜的玻璃上,他用特殊的、只有在紫外灯下才能看到的颜料,画下了一个更大的“流泪笑脸”,旁边还有一行小字:
“当复制品比真实更真实,当悲伤比欢笑更真诚,何为真?何为假?——一个迷失在情感洪流中的灵魂,白夜。”
他是在挑衅,还是在倾诉?
警方迅速封锁了音乐厅,但白夜早已如鬼魅般消失。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仿佛厌倦了躲藏。
陈默没有立刻下令全城搜捕,而是站在那个展柜前,久久凝视着两把小提琴和那段话。他感受到的不是嚣张,而是一种深沉的、无处宣泄的悲恸。
“他是在求救。”陈默突然说。
“求救?”虞倩不解。
“他无法承受共情带来的痛苦,试图通过‘复制’艺术品的完美形式来寻找某种秩序和稳定,但他高超的技艺和深刻的理解,又让他无法避免地将自己汹涌的情感注入仿作之中,使得‘复制品’充满了比原作更强烈的、属于他个人的悲伤。他陷入了‘完美复制’与‘自我表达’的永恒矛盾中。”陈默分析道,他回想起陆明哲试图剥离情感,周炜试图外化痛苦,而白夜,则被困在了情感的牢笼里,无所适从。“他的盗窃行为,留下的符号和话语,都是一次次绝望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