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还在院子里追着一只花蝴蝶跑,蝴蝶停在篱笆上,我踮着脚想去抓,突然听见村口传来 “砰砰” 的响声,像炸雷似的,震得院子里的鸡都扑棱着翅膀乱飞。
我吓得蹲在地上,看见爹从屋里冲出来,抄起门后的锄头就往外跑,娘一把拉住他,声音发颤:“他爹,别去,危险!”
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却还是掰开娘的手:“村里的壮丁都得去,我不能自己躲着。”
我当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爹娘的脸色都是我从未见过的紧张。
娘把我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我能听见她的心脏“咚咚”地跳,像要蹦出来。
没过多久,村口的响声越来越密,还夹杂着人们的喊叫声、哭喊声,还有一种奇怪的“呜呜”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瀛国人的枪声和军号声。
突然,有人撞开了我家的门,是邻居王大叔,他浑身是血,一只胳膊还耷拉着,朝我们嘶吼:“快跑!瀛国人进村了!”
娘抱着我就往屋里跑,想躲到后院,可刚跑进屋门口,就听见一声脆响,那是篱笆门被踹碎的声音。
几个穿着黄军装,戴着钢盔的瀛国人冲了进来。他们手里端着上了刺刀的枪,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笑,像极了爹故事里的妖怪。
爹从外面冲了回来,举起锄头就朝着一个瀛国人砸去。可那瀛国人反应很快,端起枪,“砰”的一声,爹那在我眼中无比伟岸的身躯晃了晃,就那么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鲜血从他的胸口流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泥土。那颜色红得刺眼,比我见过的任何东西都红。
娘抄起菜刀尖叫着扑过去,另一个瀛国人抬起枪托,狠狠砸在娘的头上。娘也倒了下去,再也没有动弹。
我吓得浑身发抖,钻进了后院的柴草堆里,看着那几个瀛国人在我家里翻箱倒柜。
他们把爹娘攒了好久的几个铜板都搜了出来,把院子里养的那几只鸡也都抓走了,然后点燃了我家的茅草屋顶。
火苗 “噌” 地一下窜了起来,很快就吞噬了整个屋子。
柴草堆里又黑又闷,我能听见外面的惨叫声、枪声、房屋燃烧的 “噼啪” 声,还有瀛国人的狂笑声。
我不敢哭,也不敢动,只能死死地咬着嘴唇,直到嘴唇都咬出了血,血腥味在嘴里散开,我才知道,我爹娘没了,我的家没了。
……
不知道躲了多久,外面的骚动声渐渐小了,只剩下房屋燃烧后的余烬。
我从柴草堆里爬出来,看见整个村子都变成了一片火海。
曾经熟悉的土坯房、老槐树、青石板,都被烧得面目全非。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还有一种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我看见王大叔的尸体躺在他家门口,看见小伙伴狗蛋残缺的尸体挂在老槐树上,看见好多好多熟悉的人,他们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哭我死去的爹娘,哭我被烧光的家,哭我们被毁掉的村子。
……
就在我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我以为是瀛国人又回来了,吓得赶紧想躲起来,可抬头一看,却是几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僧人。
他们手里拿着禅杖,身上沾着尘土和血迹,眼里满是悲戚。
为首的一个老和尚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头,声音很轻:“孩子,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他的手又宽又厚,温暖无比,像爹曾经抚摸我那样。
我忍不住抓住他的袖子,哭着喊:“我爹娘没了,我的家没了……”
老和尚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的背,直到我哭不动了,他才把我抱起来,朝着村外走去。
……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附近山上清凉寺的僧人。并且不是普通的出家人,而是会修炼、有法力的修行者。
那天他们听闻瀛寇杀来,下山战斗,救援百姓,在村子的废墟里发现了我。
他们把我带回了清凉寺,寺里的僧人不多,只有十几个,可每个人都很和善,给我吃的,给我穿的,还帮我打理好乱糟糟的头发。
清凉寺在山腰,周围都是茂密的树林,远离了山下的战火,像个世外桃源。
住持宏慈大师说我虽然年纪小,但眼神清明,根骨奇佳,是个修炼的好苗子,就把我收为弟子。
师父对我很严厉,每天天不亮就叫我起来练基本功。扎马步、练拳术,累得我浑身酸痛,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偷懒,师父就会用戒尺打我的手心,疼得我眼泪直流。可打完之后,他又会拿出药膏,轻轻给我涂抹,告诉我:“根儿,现在多吃苦,将来才能有本事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寺里的其他僧人也都很照顾我,大师兄会教我认字,二师兄会给我讲佛法故事,三师兄会在我练累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一个野果子。
那段日子,虽然没有了爹娘的陪伴,可他们也给了我家一般的温暖。
我跟着师父修炼功法,刚开始的时候,我连最基础的吐纳都学不会,气得师父直摇头。可我不服输,每天比别人多练两个时辰,渐渐地,我能感受到体内已经能凝聚出法力,虽然很微弱,却像星星之火,在我心里燃起了希望。
……
可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随着山下的战火越来越激烈,瀛国人的铁蹄踏得越来越深,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清凉寺的僧人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决定下山,一方面救援百姓,另一方面,用自己的法力抗击瀛国人的侵略。
大师兄是第一个下山的,他说要去前线,用禅杖敲碎那些侵略者的脑袋。
他走的那天,穿着灰色的僧袍,背着禅杖,回头朝我们笑了笑:“师父,师弟们,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山下的素饼。”
可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们从逃难的百姓口中得知,大师兄在救援一群难民的时候,遭遇了一队瀛国的修行者。为了掩护难民撤退,他一个人挡住了对方五个人,最后力竭而死,禅杖也被斩断插在地上。
大师兄的死,让寺里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可没有一个人退缩。
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其他的僧人,一个个都义无反顾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