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自强脸上火辣辣的疼，完全没想到家里迎接自己的是大嘴巴子。
他心里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这想法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娘，那不一样…”
王春花彻底怒了：“李红梅，明儿你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别跟这棒槌过了。”
这话一出，就连李红梅本人都是懵的。
“娘，为啥？！”
她越想越委屈，嫁进顾家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回娘家能有安生日子过？
王春花翻了个白眼：“当他的媳妇要吃苦，你分开要再改嫁都成，我让这棒槌给你这个人民一半工资。”
李红梅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能这样？别说是一半的工资，就算是零头九十块……都能把日子过得很好。
虽然她舍不得自己男人，可真能过好日子，谁乐意吃苦？
低头看看两个懵懂的崽，李红梅的心蠢蠢欲动。
“真…真给吗？”
顾自强不同意，这也是他到家那么久反应最大的一次。
“都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我可是你亲儿子！！”
王春花像想起啥似的，她拍拍脑门悠悠开口。
“还把这事忘了，明天咱去趟老头子的坟前，当着老头子面断亲。
到时候我这个人民也不多要你的，一个月给我十块就成。”
刘翠芳听到这话蠢蠢欲动：“他大伯，我家四个小人民…那个你看…”
面对三个女人闪闪发光的眼睛，顾自强心里毛毛的。
他咽咽口水，往后退几步。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
王春花可不想听这些屁用都没有的话。
“不是一家人就能说两家话了，除非你有本事让你死鬼爹今晚给我托梦，不然这事过不去！”
嫁过来那么多年，在李红梅心里，婆婆和男人比起来，前者明显更亲。
虽然这个婆婆不帮忙带娃，但在外人面前她自己也没吃亏过。
就算是嘴没把门的刘翠芳，在别人说丫蛋毛蛋的时候也会怼回去。
顾家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窝里随便斗，外人想欺负那别想。
“我听娘的，反正那么多年我也把娃带大了。”
丫蛋握住她的手：“换个爹，换个会帮忙干活的爹！”
毛蛋罕见开口：“真虚伪。”
被全家人指责的顾自强有些无措，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最让他伤心的是两个孩子的态度，谁家孩子会天天吵着要换爹…
想不到解决办法，顾自强把买的东西拿出来，巴巴开始介绍。
“娘，这是给你买的布。
媳妇，这是给你买的哈喇油。
毛蛋丫蛋，这是给你们买的糖。
还有发绳，弟妹也挑一个。”
李红梅没想到自家男人回来还买东西了，心里一喜就要过去。
王春花瞪了她一眼：“瞧你这没出息样，一个月一百七，哈喇油你能当饭吃。”
李红梅刚抬起的屁股缓缓放下，把丫蛋抱在怀里轻轻拍着。
顾自强很无奈，眼神里满是颓废。
“那你们说到底让我咋做？”
王春花思考半晌：“你以后每个月寄一百回家，老娘我拿十块，红梅得九十。
剩的九十，你这个当爹的不得给两个孩子留点？一个孩子二十五。
老二当年为了老娘没去当兵，不说多的，一年给十块钱四个侄子侄女花不过分吧？
平均一个月你兜里还能剩四十块，乐意咋花咋花。”
孩子也有份？李红梅低头看看两个崽，嘴巴紧闭不说话。
还是婆婆有办法，换她自己，一个月能有十块钱都屁颠屁颠乐开花。
刘翠芳没想到还真有自家的份，十块钱够给四个娃换几身新衣服了。
顾自强上过几年学，识得几个字和算数。
“娘，我每个月固定给战友亲属的就有十五家，一家十块钱…”
他们有些是家里儿子都牺牲了，有些是老人根本没法干活。
如果断了这笔钱，就真的眼睁睁看他们去死啊。
顾自强自己是一分钱没乱花，平时也省吃俭用的。
王春花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拎不清的棒槌。
“别人不容易，你媳妇就容易了？自打丫蛋出生起，她一个人拉扯两个娃。
一个是傻的不会说话，一个只会狗叫满地爬还咬人。
鸡蛋都攒着舍不得吃，那身上的衣服几年没换过新的。
没日没夜干活的时候还得把两娃带着，你光看到别人家不容易？
本来有个军人丈夫有个军人爹，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摊上你个棒槌吃不饱穿不暖，这个家你谁都对不起！
早知道你这样，当年就不应该让你去，老二去起码还能想着点老娘！”
李红梅吸吸鼻子，以前她没想过这事，总觉得自家男人在外面不容易。
她没想到能有那么多钱，活那么久还没见过一百多块钱长啥样。
顾自强结结巴巴：“这不是有娘在家吗？以前那么苦都能过，娘你帮衬着点，总比别人家好过。”
老娘一个人都能带大他们兄妹三个。
还都能供上学，虽然苦了点，但谁家日子不苦？
王春花一手拿着煤油灯，一手薅着顾自强的衣领往外走。
“去你爹坟头跪着，明天就断亲，顾国赢没你这样拎不清的棒槌儿子！”
“帮你，老娘该你的？
有钱孝敬别人的老子娘，你老娘快六十岁还得下地干活。
你这个棒槌以后也别姓顾了，改姓大，名善人！”
骂骂咧咧直往山上去，李红梅背着一个崽，抱着一个崽跟在后面。
昏黄的火光和清冷的月光相映，泥土地隐约能看到一抹影子。
偶尔能听到蛙声和虫子声，但都被王春花的骂人声给盖了过去。
顾自强完全不敢反抗，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头。
“娘，这事不用闹到爹面前…”
王春花冷哼一声：“你以为老娘说断亲是在吓你？我决定的事，除了你老子爹没人能改变。
老二，你明天把珍珍叫回来一趟，断亲后老娘亲自给丫蛋找个靠谱的爹！”
走在李红梅后头的顾自立应声答应。
靠在娘怀里的丫蛋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双眼猛然瞪大。
“奶奶最好！不要糊涂爹，要新爹！”
顾自强回想起还在家时老娘的行事作风，心里渐渐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