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野胜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深渊里沉浮，偶尔能感知到外界的只言片语和光影变换，但无法醒来。
“重伤……贯穿伤……失血过多……”
“奇怪，恢复速度比预期快……”
“生命体征稳定了，但意识尚未恢复……”
是医生的声音。
有时，他能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一个气息平稳得像块石头，另一个带着淡淡的机油和能量核心的嗡鸣。
是埼玉和杰诺斯。
他们来看过他，次数不多，但每次停留的时间不短。大部分时候是沉默，偶尔会有简短的对话。
“老师，岸野先生会没事吧？”
“啊，看样子死不了。”
“他的身体数据……似乎比普通人强韧很多。”
“嗯，大概吧。”
这些片段如同浮光掠影，在他混沌的意识中闪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强烈的干渴和虚弱感将他从深沉的黑暗中强行拉了出来。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白光让他瞬间又闭上。
适应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些管子，右胸包裹着厚厚的绷带，传来隐隐的痛楚，但比记忆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好了太多。
他还活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打量四周。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条件看起来不错，窗外阳光明媚。
病房里很安静。然后，他注意到了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两个人。
埼玉穿着一件普通的t恤（不是英雄套装），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漫画周刊。杰诺斯则坐姿端正，如同雕塑，电子眼注视着窗外，似乎在警戒，又像是在待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静，杰诺斯第一个转过头。
“岸野先生，你醒了？”杰诺斯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埼玉也从漫画上抬起头，看了过来：“哦，醒了啊。睡得够久的。”
岸野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杰诺斯立刻起身，熟练地倒了杯温水，递到他嘴边，用一根吸管让他小口啜饮。
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岸野感觉舒服了不少。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七天。”杰诺斯回答。
七天……岸野心中一震。那次与土龙的死斗，仿佛就在昨日。轮回二十三次，扣除一年寿命……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但手臂沉重无力。
“感觉怎么样？”埼玉合上漫画，随口问道。
“还……死不了。”岸野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模仿着埼玉平时的语气。他看向两人，“谢谢你们送我来医院。”
“是杰诺斯处理的。”埼玉指了指弟子，“我只是跟着。”
“这是我应该做的。”杰诺斯微微颔首，“岸野先生独自击败了那个怪人，令人钦佩。”
独自击败？岸野心里苦笑。那是用命换来的。他注意到杰诺斯身上的金属外壳似乎更加光亮，隐约有些新的纹路，看来进化之家一战，他也有所收获。
“进化之家……”岸野试探着问。
“解决了。”埼玉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拍死了只苍蝇，“我和杰诺斯去了一趟，把那地方拆了。还有个叫什么……阿修罗独角仙的，挺耐打的，不过也就那样。”
杰诺斯补充道：“基诺斯博士……或者说，他的本体，在目睹老师的实力后，似乎受到了巨大打击，主动放弃了人工进化计划。现在不知所踪。”
解决了？拆了？阿修罗独角仙？耐打？
岸野听着这轻描淡写的描述，仿佛能想象到那是怎样一场（对埼玉而言可能不算）惊天动地的战斗。他拼尽一年寿命才勉强干掉一个先头部队，而埼玉他们已经直捣黄龙，连窝端了。
这差距……他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缠满绷带的胸口。
“你好好养伤。”埼玉站起身，似乎打算走了，“医药费杰诺斯付过了。”
“非常感谢。”岸野由衷说道。这笔钱对他来说不是小数目。
“不必客气。”杰诺斯说道，“岸野先生是老师的邻居，也是并肩作战过的同伴。”
就在这时，病房墙壁上挂着的电视机自动亮起，开始播放午间新闻。一个女主播面色严肃地报道着：
“……近日，一个名为‘桃源团’的组织活动猖獗，其成员统一穿着黑色西装，剃着光头，宣称要建立一个不工作也能衣食无忧的理想国度。他们利用其领袖‘槌头’提供的特殊战斗服，大肆破坏公共设施，袭击企业高管，对社会秩序造成严重威胁。英雄协会已发布通告，提醒市民注意安全，并派遣英雄进行处理……”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群穿着黑色西装、脑袋锃亮的大汉，正在用巨大的槌子砸毁一栋大楼的外墙，烟尘弥漫。
“啧，又是怪人吗？”埼玉瞥了一眼电视，没什么兴趣。
“根据资料，槌头提供的战斗服能大幅增强使用者的力量，但使用者本身仍是人类。”杰诺斯迅速调出数据库信息。
岸野看着电视上那些光头暴徒，心里没什么波澜。这种事件，距离躺在病床上的他太遥远了。他现在只想尽快恢复。
埼玉和杰诺斯又待了一小会儿，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电视里关于桃源团的报道声。
岸野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感受着胸口隐隐的作痛和体内那丝挥之不去的、因扣除寿命而产生的虚弱感。
进化之家被解决了，新的麻烦（桃源团）又出现了。这个世界永远不会平静。
而他，续骨刚，c级英雄，还得继续在这条用寿命硬扛的路上走下去。
他闭上眼睛，开始默默感受身体的状态，规划着出院后的恢复训练。
路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