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金砖被晨光染成冷金色,南珩走入殿中,未着繁复朝服,只一身玄色常服。
“孤竟不知,满朝文武竟如此忌惮孤”。
“陛下”。
南珩走到最前方,他抬眸,目光越过阶下众臣,直直射向龙椅上的南煦。
“残江月,是臣亲手所建。臣也是残江月主事,离十六。”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众臣惊愕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连秦诲都猛地攥紧了朝珠。
南珩却恍若未闻,继续朗声道。
“陛下,若非臣监管无力,也不会让高长隐犯下如此罪行”。
“臣监察不力,识人不明,当鞭刑二十;豢养江湖人士,欺瞒上报,再加二十;纵容劫囚,大闹法场,再加二十。”
南珩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
“臣愿以身上王爵之位抵罪,自此不再是大靖皇子,不享特权,不受尊荣,唯以玄甲军一力,护天下长治久安”
龙椅上的南煦沉默片刻,指尖敲击着扶手。
“秦诲。”
秦诲作为刑部尚书站了出来,躬身应道。
“臣在。”
“此事该如何判罚?”
南煦的声音不高。
秦诲看着南珩的眼睛眯了眯,随后垂首道。
“回陛下,卷宗所录皆属实,七殿下所请,确是依律判罚。”
南煦冷笑一声,目光落在南珩身上。
“既然七皇子要为国尽忠,为舅父尽孝,为身边人尽义……”
他拖长了语调,看着阶下那个挺直的身影,终究是松了口。
“那朕便成全你。替大靖鞭刑六十,收了你这王爵之位,还有你这条半条性命。”
南珩屈膝跪地,叩首时,额头撞在地上发出闷响。
“谢陛下。”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句辩解。
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用这身皮肉、这身爵位,换一个干干净净的身份,换一个能站在秦书瑜面前的资格。
刑场内冷风萧瑟。
南珩褪去外袍,只留一件单薄的中衣,脊背挺得笔直。
监刑官的令旗落下时,他没有闭眼。
第一鞭抽在背上,布料瞬间撕裂,带出一道猩红的痕,他喉间滚过一声闷哼,额角却未渗半滴汗。
第二鞭、第三鞭接踵而至,鞭梢带着破风的锐响,每一下都像要将皮肉掀开。
中衣很快被血浸透,黏在背上,随着鞭影起伏。
他始终没发出一声痛呼,只是下颌线绷得死紧,指节攥得发白,将所有力道都压在腿下的石板上。
广场四周的官员们没人敢看那片狼藉的背,只有殿门方向投来一道冷冽的目光。
南煦立于殿门阴影里,看着广场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最终只拂袖转身,龙袍下摆扫过门槛,留下一声沉闷的响。
六十鞭,像一个没有尽头的轮回。
当最后一鞭落下时,南珩猛地往前踉跄,一口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溅在身前的石板上,洇开一片刺目的红。
他晃了晃,却终究没倒下,只是脊背弯成一道痛苦的弧,汗水混着血水顺着脖颈往下淌,滴在地上。
南珩抬眼,想去看自己那冷血的父亲,但南煦却只给他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南珩撑着地站起身,一步又一步的朝宫外走去。
“殿下,您这......”!
富贵在宫外赶紧冲上去,伸手揽住他的腰想要扶住南珩。
刚一用力,就听见南珩倒抽冷气的声音。
血已经浸透了中衣,黏在富贵的手上,滚烫得吓人。
“帮我把外衣披上”。
听着南珩的话,富贵虽有些犹豫,但还是将外袍盖在了他的肩上。
厚重的外袍让中衣紧紧贴着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南珩每呼吸一次都是一种煎熬
“殿下,慢点……”
富贵哽咽着,小心翼翼地架起他的胳膊。
南珩的脚步虚浮,他垂着头,长发被汗水打湿,贴在汗涔涔的额角。
原本挺拔的身形此刻像被抽走了骨头,全靠富贵撑着才不至于瘫倒。
可他的手仍死死攥着什么,富贵低头一看,才发现是那只秦书瑜曾送给离十六的狐狸挂件,环上沾着血,被他攥得变了形。
富贵扶着南珩坐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