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坑幽深,落叶腐朽的气息混杂着泥土的腥气,与凌昭身上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魔气的冰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上方林间,隐约还能听到幽冥宗高手穿梭搜寻的衣袂破风声与低沉的呼喝,如同催命的符咒,越来越近。
苏挽晴半跪在凌昭身侧,看着他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庞,感受着他气若游丝的呼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从不是轻易放弃之人,但此刻,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丹药已尽,内力枯竭,外有强敌环伺,内无援手可期……难道真的走到了尽头?
不!不能放弃!石猎户浴血断后的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凌昭一次次在魔气中挣扎清醒的眼神烙印在心间。他们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才走到这里,她绝不能在此刻认命!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凌昭脖颈处那再次变得清晰几分的黑绿色毒痕上,又移到他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宇间。幽冥奇毒,魔气反噬,星辰之力耗尽,外加沉重内伤……他的身体已然成了一片被多种力量肆虐过的废墟。
常规的疗伤手段已然无用。她必须行非常之法!苏挽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想起宗门秘传中,曾提及一种近乎失传的秘术——“灵枢渡”。此法并非依靠内力或药石,而是以施术者自身精纯的本源灵韵与神魂之力为引,如同桥梁与清泉,渡入伤者体内,暂时维系其一线生机,抚平狂暴的能量,激发其肉身潜藏的自愈本能。
然而,施展此术,对施术者损耗极大,轻则修为倒退,神魂受损,重则灵韵枯竭,生机断绝。尤其是在她此刻同样虚弱的状态下,无异于饮鸩止渴。但没有时间犹豫了!上方的搜寻声越来越近!
苏挽晴不再迟疑。她将凌昭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中,双手抵住他背心要穴。闭上双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心神沉入自身灵台深处,艰难地凝聚起那仅存的、微弱的本源灵韵与神魂之力。
一丝淡蓝色的、纯净柔和的光芒,自她指尖亮起,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幽兰,带着她全部的生命气息与坚定意志,缓缓渡入凌昭冰冷死寂的经脉。
“灵枢渡,引生机,平戾气,守心灯……”她心中默念法诀,神识跟随着那缕淡蓝灵韵,小心翼翼地游走于凌昭破碎的经脉与混乱的力场之中。
她“看”到了肆虐后一片狼藉的经脉,看到了沉寂如死灰的魔气与星辰之力碎片,看到了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在要害的幽冥毒素……
她的灵韵,如同最温柔的工匠,开始一点点梳理那些淤塞、断裂的经脉,抚平能量冲突留下的创伤。这个过程极其缓慢而艰难,每前进一分,她都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针扎刀割,意识阵阵模糊,那淡蓝色的灵韵也随之黯淡一分。
但她咬牙坚持着,将所有的痛苦与虚弱强行压下。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她的坚持触动了什么,或许是凌昭体内那坚韧的求生本能被唤醒。他那沉寂的丹田深处,那缕几乎消散的星辰之力碎片,竟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火星遇上了微风,重新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荧光!
紧接着,更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一直潜伏在他血脉深处、同样因透支而沉寂的魔气,在这缕由苏挽晴灵韵引导、重新燃起的星辰之力刺激下,竟没有像往常那样暴起冲突,反而……流露出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两种力量都因濒临消散而失去了攻击性,又或者,在苏挽晴那中正平和的灵韵调和下,达成了一种极其短暂而脆弱的“休战”?
也就在这一刻,苏挽晴敏锐地察觉到,凌昭体内那顽固的幽冥奇毒,似乎……被某种东西吸引了?毒素的蔓延速度减缓了,甚至有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毒气,仿佛受到牵引般,向着凌昭胸口某处汇聚而去!
那里……是之前他贴身佩戴、如今已不知所踪的某件物事原本的位置?还是他身体内部某个特殊的窍穴?苏挽晴来不及细究这诡异的现象,她感觉到凌昭的呼吸似乎强劲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般随时会断绝的模样。
而她也终于到了极限。淡蓝色的灵韵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苏挽晴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比凌昭还要惨白,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倒在了凌昭身上,意识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在她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似乎隐约嗅到,从凌昭身上,传来一丝极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冷冽暗香。地坑之内,重归死寂。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交织,证明着生命的顽强。
上方,幽冥宗高手的搜寻声似乎渐渐远去,并未发现这个隐蔽的落叶坑。暂时的危机似乎解除,但更大的隐患已然种下——苏挽晴为施展“灵枢渡”,几乎耗尽了最后的生机。
灵枢初渡,以命续命,暗香凝处,是希望的萌芽,还是最终凋零的前奏?凌昭体内那诡异的变化,又预示着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