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的手一直按在主控石碑上，第六号节点的光点终于稳住了。他没动，呼吸很轻，后背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脑袋里嗡嗡响，像是有人在敲他的头。但他不能停。
布伦希尔德从机械柜里拿出一块金属板，上面刻满了细小的符文。她把板子拍到段逸面前：“这是我拆了三座旧塔才弄出来的导流方案。能帮你减轻负担，但只有三十分钟时间。”
段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他抬起左手，把最后一股魔力灌进共鸣石。绿色的光丝在他脑子里猛地收紧，生命之种开始超负荷运转。一股热流冲上头顶，眼前黑了一下。
“开始了。”他说。
布伦希尔德马上转身走向第一座弩炮塔。她打开外壳，露出里面的能量导轨。双螺旋弩臂连着储能晶石，表面已经有裂痕。她拿起小锤，开始用脉冲锻打技术修结构。
段逸闭上眼，连上两名符文工匠。他们的手搭在导轨两端，指尖发出微光。这是为了随时监测，一旦符文不稳，就立刻切断能量。
“左塔准备。”布伦希尔德喊。
“收到。”段逸答。他调出参数界面，在空中划动手指。数字跳出来，他快速计算，调整频率匹配值。
轰的一声轻震，左塔充能完成。可刚测试发射，导轨就发出刺耳的声音，箭射偏了二十米。
“应力不均。”布伦希尔德皱眉，“材料撑不住新频率。”
她从工具箱里拿出一点灰黑色纤维——是从报废的钢铁力士残骸里提取的岩核纤维。她把纤维加进接缝处，重新锻打。每一下锤击都很有节奏。
段逸同步改蓝图。他在脑子里建新的神经连接模型，让能量流动更顺。这次他加了一个短暂延迟缓冲机制。
第二次测试。
弩臂拉满，晶石亮起蓝光。箭射出去，速度快得留下影子。三百米外的木靶被穿透，钉进岩壁。
“成了。”布伦希尔德松了口气。
“还有五座。”段逸说。他声音有点哑，额头渗出血丝，顺着脸流下来。
两人没休息，直接去中间两座塔。这里的地势高低不平，瞄准系统一直不准。原来的晶石阵列只能打静止目标，动的目标基本靠猜。
段逸忽然说：“我能用幽影斥候的眼睛。”
布伦希尔德抬头：“你说什么？”
“让他们看到的东西传给我，当瞄准镜。”
她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可以做个共鸣腔，把生物信号转成数据。但我得重做接收端。”
她翻出草图，边画边改。段逸叫来一名幽影斥候，建立临时链接。斥候的视野出现在主控石碑上，黑白分明，连草叶都看得清。
布伦希尔德焊上微型共鸣腔，接入符文阵列。第一次试，系统无法处理动态画面，差点烧毁回路。
“节奏不对。”段逸说，“视觉信号太快，符文跟不上。”
他把斥候的神经反馈降速，加了三拍缓冲。第二次接入，画面稳了。
他们放飞一只夜鸟。系统捕捉轨迹，提前算出落点。三发试射，两发命中。
“七成命中率。”布伦希尔德笑了，“够用了。”
段逸没笑。他知道这还不够。六座塔必须一起动，不然敌人冲进来就有破绽。
最后一项：统一指挥协议。
他们去了右翼高地。这里的塔供电最不稳定，和其他塔齐射时最多差1.8秒。连着打变成零散打，没有压制力。
段逸坐下，手掌贴地。他让生命之种当中心，控制所有储能核心的启动顺序。
“不用同时打。”他说，“每隔0.3秒启动一座，像波纹一样。”
布伦希尔德明白了。她拆开控制回路，在每条线路上加缓冲符文组，吸收能量高峰，防止过载。
凌晨两点十七分，第一次全系统联调开始。
段逸集中精神，引导能量流转。六座塔依次亮起，像心跳一样闪。最后六支箭接连射出，划破夜空，全部命中八百米外的靶子。
一个都没偏。
布伦希尔德盯着监控画面，确认三次才抬头。“我们做到了。”
段逸没回应。他靠着墙慢慢坐下，眼睛闭着，手还放在石碑边上。脑子里，生命之种的光丝变暗了，还在轻轻抖。
布伦希尔德走过去，轻轻拿开他手中的共鸣石。她打开工具箱，写下最后一组数据：射程827米，初速提升16.3%，三点锁定误差0.4度，齐射延迟压缩到0.08秒。
她合上箱子，摘下手套。窗外天快亮了，天色发灰。
她在段逸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抽出一张白纸，拿起炭笔开始画。线条很轻，是一个更大的结构，比现在的弩炮塔复杂得多。
段逸突然睁眼。
“你还在画？”
“这还不是终点。”她说。
段逸没再说话。他把手放回地上，重新连上生命之种。虽然累，但他知道系统还在运行。符文工匠在工坊待命，大地力士守在矿道口，幽影斥候还在巡逻。
他闭上眼，想放松。可脑子里全是数据，停不下来。
布伦希尔德低头继续画。她的手指沾了炭粉，在纸上留下一道黑印。
段逸的呼吸渐渐平稳。但他始终没离开石碑。
布伦希尔德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他。
段逸靠着墙，头歪向一边，眼睛闭着。看起来像睡着了。
但她看到他的手指还在动，像是在空中写公式。
她轻声说：“等天亮，我们还得检查一遍所有节点。”
段逸没回应。
布伦希尔德把图纸折好塞进怀里。她看着窗外越来越亮的天，风吹动通道口的旧帘子。
段逸的右手突然抬起来，指向主控石碑。
他的嘴唇动了动。
“左塔……共振频率……再调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