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并非源自丹田，亦非来自识海，而是从袁凡心口最深处，那一点凝聚了所有不甘、守护、愤怒与责任的意念核心，倔强地透出的一丝微芒。
它太微弱了，在漫天法则对撼的毁灭光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狂风暴雨的深夜里，一间破旧茅屋窗棂中透出的、那一点摇曳欲熄的豆灯。
但这缕微光出现的刹那，正全力催动秩序光环、试图将下方一切彻底“格式化”的紫玟神将，那完美无瑕、如同冰封湖面的金色眼眸中，竟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涟漪”的波动。
她汇聚神力的动作，出现了万分之一刹那的凝滞。
并非因为这缕光蕴含了多么庞大的力量——恰恰相反，它微弱得可怜。而是因为这光的“性质”，超出了她核心法则库的即时判定范畴。
“检测到非标准能量反应……频谱未知……偏向意识层面……与已知混沌、寂灭、秩序、生命等基础法则模型均不匹配……”
“目标个体意志强度突破临界阈值……疑似引动‘心源之光’……”
“威胁等级重新校准……提升至‘甲下’……建议启动‘法则禁锢’程序，而非彻底净化……”
冰冷的分析在她思维核心中飞速流转。对于追求绝对秩序、将万物都纳入可解析、可归类、可控制框架的神族而言，任何“未知”与“不确定”，都是需要优先处理的风险。袁凡身上这缕微弱却本质奇异的“心光”，其潜在威胁，在她此刻的评估中，甚至超过了那融合了寂灭与混沌的法则光柱！
而下方，袁凡自己，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这缕自心田生出的微光。
就在那秩序光环压力骤增，他感觉自身肉身与神魂即将被那绝对秩序的伟力碾碎、同化的绝望边缘，一股莫名的力量，自心底最深处涌起。那不是归墟之心的力量，也不是混沌珠的遗泽，而是纯粹属于他“袁凡”这个存在的、历经两世轮回、百死而不悔的本心意志的具象化！
这意志，不甘被命运摆布，不甘被强权定义，哪怕面对的是看似不可战胜的神祗，是既定的宇宙终局，也要昂起头，问一句——“凭什么？！”
就是这一问，点燃了这缕“心光”！
光虽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性”。它无法增强法则光柱的力量，却仿佛在袁凡与归墟之心、与这片天地之间，构建了一座更加直接、更加紧密的桥梁。那原本因外力压迫而略显滞涩的力量流转，骤然变得顺畅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顺畅，让那逆冲而上的灰黑混沌光柱，稳住了即将崩溃的态势，硬生生在那璀璨的秩序光环上，顶住了一片小小的、不容侵犯的领域！
“呃……！”袁凡闷哼一声，七窍中都渗出了细密的血珠，身体表面的肌肤甚至出现了细微的龟裂，那是承载远超自身极限力量的反噬。但他那双透过光晕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的，是绝不屈服的火焰。
“黑皇！就是现在！变阵，‘归墟引’！”他嘶哑的声音，透过狂暴的法则乱流，传入了下方几乎被压趴下的黑皇耳中。
正撅着屁股、拼命将脑袋埋进土里以减少压力感知的黑皇，一个激灵抬起了头。它看到了袁凡那惨烈的模样，也看到了那缕微弱却顽强的心光，更看到了天空中那因一瞬间凝滞而出现的、极其细微的法则间隙！
“他驴仙人的！拼了！”黑皇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不再去管那无处不在的秩序压制，两只前蹄以一种近乎自残的速度疯狂舞动，勾勒出几道扭曲破碎、却带着决绝意味的符文，狠狠拍入脚下的核心阵眼！
“寂灭万象——归墟引！给皇爷爷我——转！”
嗡！！！
整个幽冥峡谷的大阵，运行轨迹陡然一变！不再是硬碰硬地对抗秩序光环，而是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漩涡，开始疯狂地汲取周围的一切能量——包括那压迫下来的秩序神力，包括对撞逸散的法则碎片，甚至包括峡谷本身弥漫的寂灭之气！
它要将这一切混乱、对立、狂暴的能量，强行引入大阵，引入地脉，乃至通过袁凡这个桥梁，部分导入归墟之心！
这是一种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行为！一个控制不好，不等神将动手，他们自己就会被这海量的、属性冲突的狂暴能量先一步撑爆、湮灭！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利用对方的力量，加固自身的防御，甚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警告！检测到下方防御矩阵能量运行模式突变……转为高风险吞噬模式……”
“目标试图同化秩序神力……风险不可控……”
紫玟神将立刻察觉到了下方阵法的异变，她金色的眼眸中数据流再次加速。她不再犹豫，那双抬起的手掌，猛地向中间合拢！
那巨大的秩序光环，随着她双手合拢，骤然收缩、凝聚！从覆盖整个峡谷的范围，迅速收缩为一道只有房屋大小、却凝练到极致、仿佛由纯粹金色法则晶体构成的审判之矛！
矛尖直指下方峡谷深处，那个周身龟裂、却心口燃着微光的身影！
她要一击，彻底终结这个不断带来“意外”的变量！
然而，就在这审判之矛即将彻底凝成，毁灭性的气息让下方黑皇和了尘都感到灵魂冻结的刹那——
异变，并非来自峡谷，也非来自神将。
而是来自……极远处，那片沉寂的陨星湖！
湖底，祭坛上空。
那道一直紧闭双眸、处于绝对沉眠状态的神将投影，其眼皮之下的眼球，猛地……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紧闭了万古的眼眸，豁然睁开！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旋转的、深邃的、仿佛蕴含着无尽星骸与归墟景象的……黑暗漩涡！
一股远比紫玟神将更加古老、更加苍茫、更加死寂，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疯狂与贪婪的意志，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古兽，自那投影身上，苏醒了！
这道苏醒的意志，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隔着重重的湖水与空间，遥遥地……锁定了幽冥峡谷上空，那正在凝聚审判之矛的紫玟神将。
以及，她手中那凝聚了海量精纯秩序神力的……审判之矛！
仿佛那柄矛，是什么无上的……美味？
一道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空间涟漪，自陨星湖底悄然荡开，向着幽冥峡谷的方向，无声无息地蔓延而去……
真正的黄雀，似乎……才刚刚露出它的一角阴影。
峡谷内，正全力维持“归墟引”、准备硬抗审判之矛的袁凡，心口那缕微弱的“心光”猛地一跳，一股毫无来由的、冰冷的警兆，如同毒蛇般窜上他的脊背！
危险！
不止来自天上！
还来自……另一个方向！一个更加深沉、更加不可测的方向！
他豁然转头，目光仿佛要穿透峡谷的岩壁，望向陨星湖的方位。
那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