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听见了，”我扶着她，“你别慌，可能是爸麻药还没退，说胡话呢。”可我妈却摇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是胡话！我刚才在走廊椅子上坐着，听见你爸喊‘里面有人’，我就赶紧跑回来，正好听见他说‘直肠癌死的’‘顺着下水道走’，我吓得腿都软了，赶紧跑出来问护士！”
我心里一紧：“你问护士什么了？”“我问护士，302床之前是不是住过直肠癌患者，是不是死在病房里了！”我妈喘着气，“护士一开始不肯说，后来被我问急了，才说……才说上个月，302床住过一个直肠癌晚期的老爷子，就是死在卫生间里的，早上护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
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血液像是瞬间冻住了。上个月？死在卫生间里？直肠癌？这跟我爸说的话一模一样！我爸根本不知道这些事，他做手术前从来没来过这家医院，怎么会说出这么具体的细节？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道，脑子里一片空白。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听见我们说话，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阿姨，您别太害怕，那个老爷子走得很安详，应该不会……不会有什么事的。可能是叔叔术后意识模糊，刚好听说了这件事，就记混了。”
“他没听说过！”我妈激动地说，“他从来没来过这家医院，怎么会听说？”护士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您要是实在害怕，我去跟护士长说一声，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换个病房。”
那天晚上，我们没换成病房，因为所有病房都满了。我和我妈不敢再离开病房，坐在床边，开着灯，盯着卫生间的方向，一夜没睡。我爸睡得很沉，没再说话，可我总觉得卫生间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里面走动，又像是有水流的声音，顺着下水道往上涌。
第二天早上，我爸醒了，精神好了很多，也不说胡话了。我问他昨晚还记得什么，他皱着眉想了想：“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见卫生间里有个人，跟我说他是直肠癌死的，还说他不想走，后来就顺着下水道跑了。”
我和我妈都愣住了，他竟然还记得！我妈赶紧把医生叫来，跟医生说了昨晚的事。医生听了，也觉得奇怪，说肌肉松弛针的副作用一般不会出现这么具体的幻觉，尤其是涉及到之前患者的信息，除非是提前知道。
可我爸确实不知道。后来，我们找了个懂行的亲戚，亲戚说可能是那个直肠癌老爷子的魂魄还没走，被困在病房里，刚好我爸术后阳气弱，就跟他对上话了。他说“不想走”，是还有牵挂，后来“顺着下水道走”，是放下了，离开了。
我爸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那天，我特意去卫生间看了看，下水道的盖子盖得好好的，没什么异样。可我总觉得，那个穿黑衣服的老爷子，还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看着这个他曾经住过的病房。
回家之后，我妈特意去庙里烧了香，求了个平安符，挂在我爸的脖子上。我爸总笑话她迷信，可我知道，她是怕了，怕再遇到那种事。而我，每次想起那个晚上，想起我爸说的“顺着下水道走”，都会觉得后背发凉。
我常常在想，那个直肠癌老爷子，到底有什么牵挂？他在病房里待了那么久，是不是在等什么人？而我爸，是不是真的跟他对话了？这些问题，我永远都得不到答案。可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科学能解释的，就像那个晚上，病房里发生的一切，成了我们家永远的秘密，也成了我心里永远的阴影。
现在，我爸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每天都去公园遛弯，下棋，跟没事人一样。可我每次去医院看望病人，都会下意识地避开胃肠外科的302床，避开那个卫生间的方向。我总觉得，那个穿黑衣服的老爷子，还在那里，等着下一个能跟他对话的人，等着跟他说一句“我还不想走”。